他猜度着，小心翼翼回道：“小人定将他二人好生供着，好吃好喝待着，放下过往一切仇恨，重新开始。”

梅显低下头，干笑两声，心里闪过无数种对话情况，只要接下来这贵人的反应能对上其中一种，他就能很快接上······

牟策站起身，用脚将他佝偻的身子扶正，缓缓道：

“我要让你，继续和无情无依作对。你稍后随他们一起进暗卫营，我会给你提供最大的宽限，只要你能好好刁难他们。”

“是！小人定不辱使命！”

梅显飞快地磕了头，看着一群人拥着贵人走远，心里却暗暗嘀咕：

“这贵人精神真没问题吗？既然刚才护着他们，如今为何又要我刁难他们？若是如今为难他们是正经事，那方才为什么还要免了我说的惩罚？”

他细细一思索，恍然道，“是了，方才那女孩子在，这贵人一定是顾忌她，不想让她伤心，如今刁难他们才是这贵人真正想要的！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梅显打定主意后，才意识到自己依旧跪在雪地里，不由得打个喷嚏，匆匆忙忙爬上了马车。

车队前面，牟徵袖着手慢悠悠地走，一边走一边问他身边跟着的亲信道：“祁卿啊，你觉得，这梅显如何？”

牟徵身边一谋士模样，蓝衣羽靴的亲信拱手回问道：“殿下以为呢？”

牟徵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眉峰舒展，眼神清明，不卑不亢，态度从容，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想必是早猜到了自己的用意。

他哈哈一笑道：“梅显此人阴险有余，狠辣不足，善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又自私贪财，谎话连篇，油头滑脑的，是个做奸商的好材料。”

他回头又看那祁卿一眼，见他还是一副波澜不惊平静如水的模样，既不反驳自己，也未露出什么自信得意的笑，心想这人自己还真是挖对了。

牟徵继续问道：“祁卿啊，那你觉得之前那无情无依二人又如何呢？”

牟徵本以为他会继续让自己分析，却不想他竟接过了话头，果真分析起那兄妹二人了。

祁卿道：“这二人能忍，能发，懂进退，也吃得了苦。虽手段狠辣，却也有情有义，爱憎分明······”他瞄了牟徵一眼道，“是个做暗卫的好材料。”

牟徵笑的更开心了，他继续问道：“那你可知，我为何不让这奸商去从商，反而把他安排进暗卫营呢？”

祁卿深深地望了牟徵一眼，却又不说话了，一副早已了然于心，只是不屑于说的模样，让牟徵微微有些怔愣。

这祁卿本是自己太子二哥的门客，虽有大才却不受器重。自己慧眼识珠，将他从太子手中挖了过来，给他如今的权力和地位。

可他如今这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一副目中无人，连主子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难道便是恃宠而骄？

风雪天里气压一时降低，那祁卿一看事态仿佛不对，忙拱手道：

“殿下财富与国比肩，手下富商数不胜数，自然不再稀罕一个小地方出来的还不算个商人的小孩子。

然而这梅显与那两个不可多得的暗卫苗子有仇，殿下是怕时间冲淡了仇恨，所以把仇人放到他们身边激励他们，让那梅显做个垫脚石，为无情无依铺路······”

低气压忽然就散了，牟徵笑着拍了拍祁卿的肩膀道：“果然还是你最看得懂。”

他先一步上了马车，留祁卿在马车下雪地里大大舒了一口气：这六皇子阴晴不定的性子，可真和太子有的一拼！

车队耽搁了许久，黄昏前怕是进不了东平郡了，只能在不远处的怀乡县先将就一夜，待明日晨起再出发。

那怀乡县是个小地方，环境也不算好，好在那知县听说了六皇子会经过，一早打发了人清理街上行人和小商小贩，如今更是亲自迎接车队入城，一路殷勤拍马，待听说六皇子要在此处住一晚时，更是喜得合不拢嘴，忙把人引到了县里最好的酒楼下榻。

只是那最好的酒楼也不过是个小客栈，还比不得京里的三等酒楼！

六皇子满心郁郁，大手一挥，宁愿要知县带他们去衙门里凑合一宿，也不愿睡这也不知几万人睡过的床榻。

一行人又浩浩汤汤赶去了城北的衙门，待赶到时，已近黄昏。

因着衙门客房也不多，于是便只留了皇子与公主二位主子和些许亲信暗卫保护，其余奴仆便回去那客栈住下了。

只是此时，无依的腿伤仍未愈，关心她的公主自然要把她留下；

无依留下了，无情自然不能走；

无依无情都在，秉着完成贵人命令信念的梅显也死活央求着六皇子身边侍从要留下来。

那侍从正是六皇子暗卫营历字部历术，也自知道六皇子与这梅显的确说过那话，却不知其后还有与谋士祁卿那么一出。

因想着日后说不准还会在一处训练，一处执勤，此时得罪了人也不好，便自作主张将他留了下来。

这也是天注定，今天没有一个平静顺心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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