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陈露阳仿佛小鹌鹑一样,手指飞快抽离高数书的模样,
周老师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再次写公式讲起课来。
陈露阳懵逼的看着黑板,连记都不知道记啥了。
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黑板上被擦去的,又写上的新公式。
陈露阳缓缓扣上钢笔。
放挺了……
听不懂。
咱不记了,呜呜呜……!
但是!!
虽然他人听不懂,但是尊严却是不能丢的。
陈露阳也学着小胖子的模样,双手潇洒抱肩,时不时的跟着周老师的话点点头。
你还真别说……
虽然自己听不懂,但是这微微点头的感觉真的超棒!!!
就有那么一种,运筹帷幄尽在手中的美妙感觉。
可是陈露阳还没等享受美妙感觉呢,周老师开口了。
“……不是我说,这个男同学你总点什么头?”
陈露阳:???
周老师放下粉笔:“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点头,你点啥呢?啊??我问问你,你点啥呢?”
“你告诉我你在这点啥头呢?”
“你能听懂啊你点头?”
瞬间,整个教室的人全都顺着周老师的眼神看向陈露阳。
歘一下,陈露阳老脸通红!
“老师……我怕自己睡着,点点头提提神。”陈露阳小声道。
“那你要怕困,就站起来听。”周老师一双眼睛直接看穿他。
“你这一会儿一点头的,给我点的直晕!”
陈露阳表情一个僵硬:“……好的老师。”
站起身,
陈露阳硬着头皮,顶着众人的目光站在了教室旁边。
要不他妈说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呢。
同样的场景,换成在政治经济学课堂上,那是“万众瞩目”。
改成高数课,就叫“众目睽睽”了。
站在旁边,陈露阳是不敢点头了。
但是站着站着,陈露阳听着周老师天书一样的课,是真的困了……
呵欠是一个接着一个,眼泪儿噼啪的往下掉。
眼珠子都红了。
旁边坐着的小姑娘看不下去了,偷偷给他递了个手绢。
陈露阳哪好意思要啊!
赶紧手在下面快速挥挥,示意自己不需要。
可他这边下面举手挥挥,在周老师眼里就是跟女同学搞小动作了。
“duang!”
又是一声恶毒的黑板擦敲黑板的声音。
“大家注意听啊!别搞小动作。”
周老师一边说,还一边白了陈露阳一眼。
陈露阳:……我这他妈比窦娥都冤啊!
好好的一上午课上的稀碎。
可就算自己又是罚站又是搞“小动作”的,周老师还是问了一句:
“刚刚我讲的有没有谁没听懂,哪里有问题的?”
周老师环视一周,最后目光定格在了陈露阳身上。
“这块讲完了我可就不讲了。”
陈露阳坚强的迎上了周老师的目光,倔强的不发一言。
问啥啊……
自己他妈从第一堂课就没听懂,通篇全是问题。
周老师不赞同的看了看他,似乎还有点嫌弃他不知道珍惜机会。
最后,
周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作业,让同学们抄下去,下周的时候交。
陈露阳抄都不稀得抄……切!
抄了能咋的?
好像抄了就能会做一样。
还不如回去直接找小胖子抄作业呢。
高数的大课堂里,其他学生瞅见陈露阳岿然不动、顶天立地站在教室里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嘀咕:
这小子挺狂啊!
……
高数课一结束,
陈露阳几乎躲着周老师走,挺大的大高个子狗狗祟祟藏匿在人群之中,脚步微虚地跟着同学们出了教室。
“听说今天食堂有酱牛肉。”
小胖子郑哲爱吃肉,提起酱牛肉眼珠子都亮了。
话没说完呢,
陈露阳一个大臂就搂了过来,“走!”
两个人哥俩好一样的往外走,一边走,陈露阳一边和气笑道:
“哲子?”
郑哲有些警觉:“你要干哈?”
陈露阳厚着脸皮:“那个啥……高数作业,你写完了借我抄抄呗~”
郑哲翻了个白眼:“叫的这个恶心!我还以为你让我干啥事呢!作业我写完了就给你。”
陈露阳高兴道:“讲究!”
郑哲好奇问道:“学术研究小组是咋回事?”
陈露阳神神秘秘:“下午你就知道了。”
……
等到下午,经济系的学生陆陆续续的来到专业教室。
虽然大家认识时间不长,
但是天天一起上课,又有大块板的排练,彼此熟识不少。
大家正在教室里唠的开心呢,就看见教室门被人推开,
商老师抱着一大摞沉甸甸的资料走了进来。
资料厚厚一沓用麻绳捆着,纸张边角露出被铅字油墨染成灰蓝的颜色,显然是刚从印刷室拿回来的。
陶润泽几个班委见状,马上跑到讲台帮忙拆包整理。
“每人一本。”商老师说完,跟全班同学道:
“今天借着机会跟同学们宣布两件事。”
“第一呢,为了方便大家学习,系里组建了一个学术研究小组。由陈露阳同学担任学术委员。”
班级同学一脸平静。
一个学术委员嘛~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职位。
再说高数课堂上,大家都看见陈露阳在黑板上写的字了。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商老师继续道:“第二呢,系里增设了一门《经济学原著导读公开课》,课程是每周三晚6点到9点。主讲人陈露阳同学,教材就是我们现在发的这本内部资料。”
“大家妥善保管,认真学习。”
卧槽……
伴随着孙乐根一声情不自禁的感情抒发,
整个班级全都炸了!
刹那间,
一双双眼睛仿佛是聚光灯的小灯泡一样,“歘”一下的射向陈露阳,表情上全是不可思议!
陈露阳以学生身份,走民间形式给大家讲原著是一回事。
可是系里特意申请了一门课,让陈露阳讲课,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踏马还是人么……!
都是大一的新生,都是一个班的。
人家都能在北大里开公开课了。
“文委,你给我们讲课,那我们以后叫你老师,还是叫啥啊?”高小琳心直口快,大嗓门嗷唠一声喊了出来。
陈露阳头皮一麻,赶紧摆手:“我算啥老师啊!还是叫我小陈吧~”
这要是在机械厂,别人叫自己几声“小陈老师”,他也就认了。
且不说这里的“老师”,一个个都是有真才实学,学问渊博的大牛逼人。
就屋子里的这些同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真刀真枪考进北大的。
论学习,都比他这个特招生学习好。
可是陈露阳虽然谦虚,商老师却不打算放过他。
“现在不是,以后未必也不是嘛~要有自信。”
看着商老师慈祥的笑容,陈露阳的脑瓜子上面“噗”的冒出了三个小问号。
啥意思?
这话啥意思?
未等他细想,教室里的人已经发完了教材。
陈露阳低头一看。
封面上三行加粗小字清晰可见:
《萨缪尔森经济学原著导读资料·第一辑》
底稿整理:陈露阳(经济系一班)
经济系编译组。
瞧见封皮上自己的名字,陈露阳轻轻挑了挑小眉毛,心里高兴了。
就喜欢干这种有名有份的事儿!
商老师接着道:“同学们,这本内部资料是陈露阳撰写手稿,是经过系里老师审阅后特别整理印发的,大家要珍惜!”
“还有刚刚我说的学术研究小组,也是每周一次活动,活动的内容不限于课本,重点是训练大家用英文读原著、做理论推导。”
“今天,就是第一场研究小组讨论会。”
商老师顿了顿,他笑着看了陈露阳一眼,语气带着一点点调侃意味:
“下面由陈露阳同学上台来主持,大家鼓掌!”
……
此时,
西客站汽车维护修理中心
一辆212趴在维修台上,发动机盖高高翘起。
“刹车主泵又是漏油。”左琢一边探身检查一边道:“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个了。”
“都记下来。”陆局转身跟李河交代,“车型、故障、用时、换了啥,咱们要留全数据。”
“好!”
李河一边说,一边从架子上取下一本《每日维修情况汇总》。
汇总表上的项目很全,“车型”、“故障类型”、“替换件号”全都详细明了的列在上面。
尤其是在每一页的右下角还划了个空白框,标着“工人建议”几个字。
每一页纸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说明和介绍。
尤其是在零件的选择与组合方面,记录的尤为齐全!
换成是两个月前,
陆局他们再怎么也想不到,来到片儿城开汽车维护修理中心,最闹心的不是没活干,而是干不了!
片儿城的每台车背后都是一段历史。
有的是部队退役车辆,有的是地方自行采购的小批工程车,哪怕同一个车型,片儿城用的是a型配件,鸿津来的是b型接口,北河跑的甚至还是六十年代末老模子生产的改造车。
哪哪都不一样。
每辆车缺的、要更换的零件都不一样,根本就没个统一规格。
起初陆局还充分发动群众基础,四处找人去折腾零件。
但是这些配件,不是从总厂仓库发货,就是靠人情托关系,从别的单位、车队手里倒腾回来。
等零件,比修车还慢!
不过好在陆局、张国强他们都是车间出身的老师傅,手艺高超,经验丰富。
没有零件,他们就干脆利用现有的零配件进行相应的改造和组装,弄成可以更换的配件,然后把数据记录下来。
此时的左琢把刹车主泵拆下来时,里面的制动液已经浸湿了下半个缸体。
“你看这活塞。”
左琢把指头伸进去一掏,“密封圈早就干瘪了,整个缸壁还有道划痕……小李,你把架子上第三层抽屉打开,把里面的零件给我。”
李河拿出了一个外形相似但接头不同的主泵零件,递给左琢,疑惑道:
“左哥,这个零件不是上次咱们用来配140的主泵吗?这两个接口不一样啊!”
“接口不一样,螺纹口换了个角度,但缸径一样。前两天我试着做了个铜接头转子,再用密封垫补两层,说不定能接上。”
左琢接过零件转身走向后面的工作台,把从旧车上拆下的接口软管截短,加了一节定制转接铜管,重新焊接固定。
再用老办法——几层油毡纸剪成垫圈,小心地封住接缝。
等一切处理完毕。
左琢小心翼翼将新零件换在车身上,随着车再启动,制动踏板缓缓回弹,测试线一踩到底,再松——干脆利落,毫无泄压。
“成了。”左琢抹了把汗,“虽然是拼的,但只要稳当就行。”
“嗯嗯。”李河低头,快速将车辆故障、替换型号和处理办法全都一一记录在本上。
随后,他一回头。
工作台的后面,也摆着几张临时拼起的木桌组成的“实验室”。
张国强、谭仁松和刘康文三个老师傅围着桌子上的一堆零部件,正在苦思研究。
“这减震器的外壳裂口位置差不多,都在三十五度斜角线附近,三个样本都一样。”谭仁松指着裂口:
“这不是用坏的,这是模具角度压错了……再加上钢材张力不够,拉伸系数肯定出问题了。”
另外一边,
刘康文把一只拆开的化油器放在了木桌上,他眯着眼看着那喷嘴,拿镊子挑了几下,再吐了口气。
“你瞧这玩意儿,喷嘴都快堵成针眼儿了。”
刘康文正骂着,忽然眼神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
“老张……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来修的那辆吉普?!他们的喷嘴跟这个结构差不多!”
“喷孔位置都一样,就是这接头角度,可能差了一毫米多点。”
张国强眼睛一亮:“那要是咱们给这边做个转接头,再切点铜管,加密封胶,配上吉普的主喷嘴,能不能装上去?”
刘康文道:“小仓库里不是正好有几个吉普喷嘴?要不试试?先拿废件练练手?”
张国强马上起身:“走!去后屋拣点铜管头。”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已经走到了堆满废旧零件的小间门口。
“嘿……怎么没有了?我记着之前还有啊……这上哪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