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正气的坐在下铺,气还没喘匀呢,就瞧见陈露阳一张大脸倒着从上铺贴上来。
这也就是亏了屋里人多,又灯光明亮。
否则换成大晚上,
潘玉估计能一边吓到狂骂,一边本能反应的用一双铁手把陈露阳从上铺揪下来扔地上!
“你啥前回来的啊?咋不说一声!”潘玉抚摸着悸动的小心脏,吓的白眼都快翻出来了。
“回来能有一个多点了,困了在炕上睡一觉。”陈露阳说完,再次好奇问道:
“咋的了?怎么还扯上戏剧社了?”
陶润泽压着火:“别提了,你前脚刚被叫走,后脚戏剧社的人就来了,说他们要做舞台彩排,要把咱们赶出去!”
陈露阳登时从床上坐起来了:“赶咱们?”
“活动教室是咱们事前就跟学校申请登记的,他们凭什么赶咱们?”
吴德辰也黑着脸:“他们有特批。”
陈露阳怒极反笑:“学校里,一个戏剧社……特批??”
“一个破活动教室还值得特批?!有病吧?!”
张栋梁也骂了句:“谁他妈说不是!我活了这么多年,还第一次看见特批用到这种地方的!”
听着听着,陈露阳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马上就要十一了。
为了庆祝“十一”,全国高校都要普遍组织纪念演出活动,北大也不例外。
为了给校级演出献礼,校艺术团下了任务,让学生社团出“精品”。
校戏剧社也不知道是谁从校团委那拿到了“特批令”,
今天经济系正在教室彩排呢,就被他们推开门,以“特批和重要剧目、校级任务、优先使用权”等为借口,进来就撵人。
其实按理他们要是好说好商量,把话说明白,
陶润泽他们带着班级同学换地方就算了。
关键那戏剧社的副社长说话实在太难听了!
左一句“我们有特批”,右一句“我们是校级重点项目”,而且时不时还蹦出几句英文。
彻底把421几个大哥给整火了。
这帮人平常都是在各自领域说一不二的人物,来了学校还能被学生熊住?
现在全国都提倡“讲道理、讲制度”。
虽然陶润泽等人不是公社书记就是政策研究室主任,但每个人的内在都拥有强烈的公平意识。
遇事讲情理,
但到了硬碰硬的时候,是绝对敢较真的!
而且本来他们就是“按程序”来,申请了场地,还有场务登记。
偏偏来了一群拿着鸡毛当令箭,还语气贼横的一群人。
那真是……算他们踢到铁板了!
“那最后呢?谁赢了?”陈露阳更关心结果。
“谁也没赢。”吴德辰道:“活动楼电路跳闸,全楼停电。”
陈露阳听的一波三折的:“活动楼还能停电?!”
这件事潘玉有话说。
“活动楼里本就插着咱们的灯箱,戏剧社又带来了私接灯,电路负载过高直接熔断,他不停电谁停电。”
陈露阳诧异的看着浓眉大眼、一脸正义的老潘。
“你知道?”
潘玉冷哼一声:“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是干啥的!”
“停了电都不让他们用!”
陈露阳竖起大拇指:“牛逼!”
但是紧接着,陈露阳又小小问了一句:“没让学校发现吧?”
潘玉瞅他一眼:“早就藏好了,学校骂也是骂他们!”
舒坦……!
陈露阳这才觉得心里的那股火撤了不少。
虽然最后谁也没占着便宜吧~
但是大家都不好,有时候也是一种真的好。
“但是以后咱们还是室外找地方排练吧。”陈露阳沉吟。
学校的活动室毕竟数量有限,争的人多。
现在又来了个搞特权的拿条子的,以后活动室估计预约也不算数了。
好好的一次彩排机会就这么错过,最后耽误的不还是自己的时间吗?
“室外行,就是没有地方插灯箱,效果上要差点。”
潘玉微微皱眉,转而又恢复正常。
“咱们这个节目上场的人多,活动室空间有限,真不如室外来的宽敞。”
“我同意小陈的意见,以后在操场排练。”
陶润泽似乎条件反射般举起手:“我也同意。”
吴德辰条件反射紧随其后:“我也同意。”
姜峰条件反射严肃跟随:“我同意”
张栋梁条件反射郑重收官:“我同意。”
说完,几个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陈露阳。
咕咚……
陈露阳害怕的咽了一口唾沫。
怎么回事?
好好的寝室生活怎么还梦回民主集中了?!
“通过?”
陈露阳趴在上铺的炕上,一脸懵逼的小声开口。
这句话一出,寝室里原本严肃紧张的气氛瞬间轻松。
大家该打水的打水,该换衣服的换衣服。
只留下陈露阳一个人懵逼的躺在上铺。
“对了小陈,刚刚老师找你啥事啊?”张栋梁端着一盆热水进屋,一边坐着泡脚,一边问。
陈露阳面露苦涩,轻轻一声叹息。
“咋还叹上了?”姜峰投来目光,好奇问道。
陈露阳幽幽道:“系里说要增设一门‘经济学原著导读公开课’,让我以‘学术委员’的身份负责每周导读主讲。”
啪嗒……
张栋梁的洗脚水溅出了一些在地上。
吴德辰手里的收音机也“日”一下音量拧小了。
“这是好事情啊!你苦着个脸干什么!”陶润泽心态蛮好,还高兴的给陈露阳扔了一个洗好的果子。
陈露阳啃了一口小果子,嚼啊嚼,边嚼边道:
“不好整!每次讲课前都要先写讲义交给系里审,审核过了才能讲。以后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拿着本书就能上讲台了。”
“好事嘛!写点讲义就写点讲义。”陶润泽还是很高兴。
陈露阳“康吃”又啃了一口小果子,苦着个脸:
“还有第二件事呢。”
陶润泽乐呵呵问:“啥事?”
一边说,陶润泽瞧着陈露阳吃剩了果核,也不嫌弃,抬手就要帮他扔。
还没等拿到手呢,
就听陈露阳郁闷道:“哲学系给我开了旁听证明,让我去他们系跟着听课。”
“你说我一天天的本专业课还没学明白呢,还得跟着他们一起上课,……我这又得弄讲义,又得上别的课,我哪有时间啊!”
陶润泽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张栋梁的洗脚水啪嗒溅出一大片。
姜峰抬起了给大快板改词儿的脑袋。
吴德辰手中的收音机一瞬间发出了吱吱呀呀的电流声。
寝室里安安静静的。
只有陈露阳嚼小果儿的声音格外刺耳!
“陶哥,给。”
陈露阳毫不客气的将吃剩下的小果核放在了陶润泽的手里。
“谢谢大哥!”
……
“啪”
果核扔在门口的厝子里,翠果直接摔成了果泥。
“哲学系让你去旁听?”陶润泽不敢置信的开口。
“对,给我整不会了都。不去他妈还不好。我就选了几门大三的课程听听。”
陈露阳话没说完呢,张栋梁“哗”一下将两只脚丫子从洗脚盆里拎出来,水又溅出来一地。
“你选的大三的课?”教育厅科长出身的张栋梁露出了几乎见鬼的表情。
陈露阳郁闷道:“张哥你是没看见那课表。”
“大一大二的课真没啥意思,太笼统了。”
“就大三的课还行……”
“……”
寝室五个人瞧着上铺的陈露阳小嘴叭叭的一句接着一句的往外漾,
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羡慕嫉妒!
怎么能不嫉妒?!
大家都是一起靠近大学当学生,
人家不仅让系里为了他特意增设一门课,还拿到了别的系的旁听证!
那可是旁听证啊!!!!
虽然大家都能旁听,但是旁听生其实没多少人权。
不仅上课的时候要坐在后面,给本专业的学生留出位置,
什么课堂提问,回答问题那更是想都别想。
可你要有了旁听证,就几乎等同于那个系的学生。
不仅拥有一切正常学生的权利,还能参加期末考试!
恨啊!
陶润泽几个人看着陈露阳。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跟他们抢教室的戏剧社那群人,看着都比陈露阳要可爱亲人的很多。
陈露阳吃完了小果,正平躺在炕上回味呢。
浑然没有发现几个人纠结复杂、爱恨交织的目光。
“哥,你这小果挺好吃,下次我也去整点。”
陈露阳说完,大腚一个蛄蛹,妖娆的翻了个身,拿起高数对着墙侧躺着看了起来。
“……”
我t!
几个大哥强行忍住了踹那屁股的一脚的恶念,
随后各自暗叹一声。
接着该听广播的听广播,该看书的看起书。
主打一个自我修行。
……
第二天早上,是高数课。
是的!
万恶之首……高数!
一想起高数,陈露阳连食堂的大包子都不觉得香了。
看不懂……
他昨晚看了一宿,真是看不懂。
几乎是强迫自己跟着421室友去了教室。
陈露阳趁着老师没来,先拿起粉笔在黑板的左下角画了个框,写下:
“下午三点半,专业教室,经济系‘学术研究小组’活动,内容为《生产者行为理论》章节补充与翻译术语辨析。主持:陈露阳。”
教室里的经济系学生好奇道:“文委,咱们专业啥时候成立了一个学术研究小组?”
陈露阳一边飞快的走下讲台,一边道:
“昨天成立的!大家下午有空过来啊!”
没办法……
为了让自己讲课的行为更加规范合理又合乎程序。
经济系特意设了‘学术研究小组’,让陈露阳任‘学术委员’。
但是学术研究小组不是一句空话,设了就得组织活动。
所以,陈露阳干脆趁着今天下午没课,先把这件事落实落实。
省的回头再被人说是弄虚作假。
这边陈露阳刚跑下讲台,紧接着张栋梁就上去了。
他也拿起了粉笔,在陈露阳字迹的下方又补充了一行。
“学术研究小组活动之后,进行迎新晚会节目排练,请大家踊跃参加,不要缺席。”
没办法……
虽然陈露阳是文委,
但是在大快板节目中,张栋梁是负责节奏流程和组织编排的。
昨天因为有戏剧社的人抢场地,大家没有排演上。
趁着今天下午有空,怎么也要先把队形和走位定下来才行。
“小琳~你觉不觉得,咱们的文委和学委好像有点拧劲子!”
一个女生凑到高小琳身边小声道:
“文委组织学习,学委组织活动……”
高小琳也小声道:“谁不说呢!”
“也不知道当初班主任咋想的,这俩人一整个给弄反了。”
正唠着呢,
周老师乐呵呵的夹着教材,晃晃悠悠的进来了。
陈露阳犹如看着毕生之敌一样的看着周老师,随后认命的拧开钢笔,准备开记!
说实话,
上一堂课他就稀里糊涂,根本就没听懂。
虽然小胖子后来给自己补课,讲明白了极限。
但他妈这玩意儿,你懂概念是啥意思了,跟你会不会做题完全是俩概念!
教材上面的题,他该不会做还是不会做。
不过没有关系……!
上一堂课听不懂,是上一堂的事儿!
这堂课听懂就完了呗~
陈露阳自我安慰的进行了一番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胜利法,随后双眼瞪大如铜铃,跟着周老师的课听了下去。
很好……!
开头十分钟,他都跟上了!
就在陈露阳“歘欻欻”的跟着周老师记笔记的时候,事情的转折点来了!
“同学们,我们现在再来看函数在某点的可导性,讨论其左导数和右导数一致的条件。”
周老师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串公式。
陈露阳疯狂在笔记本上抄公式,
好不容易等他抄完公式,刚要缓缓脑子回想一下“函数在某点的连续性意味着什么”的时候,
周老师却另起一版,直接进入例题演算了。
我草???
这怎么就一下讲题了呢!
陈露阳赶紧去跟着周老师看例题,题目还没看明白呢,就听周老师道:
“同学们注意,这里是极限夹逼法的运用。”
“夹逼法?啥是夹逼法?”
陈露阳瞪大了眼睛,马上快速低头翻书。
可是“极限”那一章,目录上写着四个方法、两个定义,也他妈没有夹逼法啊!
“duang!!!”
邪恶的黑板擦撞击黑板的声音传来。
“看书干啥!看书你能看懂啊!”
“看我!!”
周老师气吼丹田。
“听不懂还不认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