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书局那边的几位编辑说,之前您给他们定下的书籍整理都已经整理完毕了,想请您过去看一下。”明月走上前,开口道。
王卓君快速将手中的平板收了回去,起身跟明月一起朝着曲台殿走去。
刚走到曲台殿门口,就听到屋内传来几人争执的声音。
王卓君皱起了眉头,怎么她每次来都听到的这群人在吵架?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就凭你还想在论语上做注?痴心妄想!”
“我们已经被录取为中央书局的编辑,本就有为古籍解注的资格,你认为殿下让我们整理古籍,是只需要整理原文吗?这些古籍皆是抄录下来的,在抄录过程中未尝没有疑错。你一字不改,才是失职。”
王卓君听得兴起,干脆站在门口,也不进去,而是静静听着里面的争论。
她听出那据理力争的声音正是刘秀,刘秀此人,她虽没有过多接触,但通过几次见面,也能看出,刘秀是个性格内敛,且不喜欢出风头的人。
这时一个少年音突然插话道:“李兄,《论语》中‘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一句,各家抄本皆有‘时习’二字,然‘时’作何解?是‘时常’?是‘适时’?还是如孔安国所注‘以时诵习’?若不厘清,学子读来岂非囫囵吞枣?”
“先贤之注已是定论,何需你再多言!况且孔安国是何人,那可是孔丘十一代孙,由他来解注,有何不妥?”
那个少年音应是邓禹,他提高了音量,据理力争:“先贤之注亦是人言,岂无疏漏?且时移世易,言语变迁,旧注今人已难解其味。我等职责,便是让典籍明白晓畅,入百姓之门,而非束之高阁!”
王卓君听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她推开门,清脆的童音打破了殿内的争执:
“邓禹所言极是。”
“中央书局,是为了让天下人多读书,读好书。”
王卓君说着已经走到了人群中间,她抬头望向那个年龄颇长的编辑:“论语乃数百年前的典籍,时过境迁,谁能说哪一版才是真正的原版?”
“如今,世家藏于经典,而中央书局开造纸印刷,是为了什么,你们还看不明白吗?”
那位年长的李编辑恭敬垂首道:“殿下所愿自然为万民敬仰,然邓禹和刘文叔,不过区区无名之辈,下官以为,他们并不足以有批注论语之学识。”
王卓君挑起眉:“本宫从未说过,只让他们两人批注古籍。”
她扬了扬下巴朗声道:“你们皆是通过考试,招录进来的编辑,皆有对书籍编辑校对之责任。因此,你若对他批注不满,你们大可一人批注一版,最后综合讨论,择其优者,汇总为定稿。”
“这……这可是论语,在下不过……”李编辑语气激动,声音颤抖。
王卓君抬手打断他的话:“行了,别谦虚。一个不行,你们可是有二十个,若是还不行,我这个中央书局还有什么用,当初的招录考是假的吗?那可是两万人里选出的二十个!”
“既然李编辑和刘编辑意见相左,你们干脆分成两组,一人负责一版,最后开会决定印刷版本。”
王卓君说完,又看向桌面上的其他书籍:“论语原版早在我开书铺之时已经印刷成书,你们针对其他书籍的校对进度也不能停,你们两组每组负责五本,进行校注。”
王卓君不在的这几天,编辑们只是将古籍原文进行誊抄校误,并没有对文中字词进行解读,但今日既然其他人都提到了,她倒是觉得解注还是很有必要的。
“唯。”编辑们拱手应道。
处理完书局的事情,王卓君就又被王莽叫去一同用晚膳。
实际上王莽实在很忙,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要处理政务,也就吃饭的时间能跟王卓君讨论一些问题。
晚上的饭菜很简单,王卓君啃着馒头,吃着菜,一言不发。
王莽吃到一半,终于开口:“提纯一事做的怎么样了?”
“嗯,做法简单,只是费些力罢了,剩下的我让小张去做了。”王卓君将口中的馒头咽下去后,快速回道。
王莽:“炸药包制好后,朕准备将一部分给新的西域节度使。”
王卓君沉默了片刻,忽然出声:“如今西域局势确实紧张,但他们缺的不可不止是火力。”
王莽忽然发出一声轻笑:“你居然知道明年会发生什么?”
王卓君咽下喉咙中的饭菜,睫毛微微颤动:“大父记得,我自然也记得。”
“明明是一个寿命极短的朝代,为何你会记得这般清楚?”王莽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王卓君抿了抿唇,她知道王莽对自己的金手指起了疑心,但这东西别人又看不到,只要她不说,就没人能知道。
王卓君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说法:“我前世的父亲是历史学教授,研究的正是两汉史。”
王莽挑起眉:“你上辈子倒是出自书香门第。”
王卓君不敢回答,其实她说谎了,她上辈子的父母都是研究航空航天技术的科学家,跟文史专业不搭边。
王莽倒是没再追问,王卓君也不管他到底信没信。
饭后王莽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王卓君:“宸煦,跟我来。”
两人一直往沧池走,走了很久很久,王莽的脚步都没有停。
王卓君小跑着才能跟上,因而气喘吁吁地。
直到走到角落里,王莽脚步一停,猛地转过身,蹲下来,平视着王卓君:“宸煦,你知道,朕理想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王卓君想起上次王莽好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她看着对方漆黑的眼眸,只觉得深不见底,本来小跑出了汗的后背,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她斟酌了一下,才慢慢开口:“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
王莽勾起唇嗤笑道:“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