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嫣岺没有急着回答。
她端起温热的酒盏,放在唇边,只觉花香扑鼻,抿一口,酒气入体,五脏惬意,方才缓缓道:
“若我是寻常女子…”
“若你是寻常女子?”
“若我是寻常女子,待字闺中,钻研女红、画画花草,定会生出怀春之心,憧憬着有朝一日,觅得如意郎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再添若干子女,承欢膝下,终此一生…”
她说着,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捧着酒盏又喝了一大口,偏头看身旁的无庸:
“若是那样的我,肯定会爱你爱得不得了!”
“我看未必。”
无庸却笑了,再次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
这次轮到汝嫣岺诧异了,她捧着烧烫的脸,好奇的看着他:“为何?”
“若你是寻常女子,怎敢明知我是妖,还出手攻击?怎敢直面呵斥,出言不逊?怎敢明知我对你有意,却还不懂曲意逢迎,令我欢喜?…”
无庸抬起手,手掌停在距她脸颊不到一寸的地方,拇指轻轻滑动,似在抚摸:
“若你不是你,我又怎会喜欢?”
汝嫣岺略带酒气,面颊红润,单手托腮看着他。
他手掌的温暖近在咫尺,声音低沉,十分悦耳。
鬼使神差般,她的头往一旁靠了靠,竟将脸颊贴在了他掌心中。
冰凉细腻的触感,让无庸惊得一跳,却如捧珍宝,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你…”
“情爱…是诅咒啊。”
汝嫣岺贴着他的掌心,那近乎灼烧的温度,让她觉得心安,叹了口气,低声道:
“你知道,我娘是自缢身亡吗?那时,我跟弟弟都很小,刚没了父亲,她这个选择,实在匪夷所思…”
“你恨她?”
“我可怜她。”
她扑朔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有淡淡的悲伤:
“她死的那天晚上,岚儿睡熟了,我自己醒了,想要找娘,就见她在灯下哭泣。那时我爹去世不久,所以只当她是在悼念亡夫。可见我来了,她却跟我说了一番话…”
“什么话?”
汝嫣岺说着,眼前浮现出母亲苍白哭泣的脸。
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忆起她,却从未忘却:
“她说,岺儿啊,我宁可你一生无情无爱,也不要受这蚀骨之痛。情如毒药,爱可穿肠,说着爱你的人,就是对你下了诅咒,咒你一世身陷囹圄,不得自由…”
她突然坐直了身子,避开无庸的手,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掌心的温暖稍纵即逝。
无庸紧紧攥着拳头,想要抓住,却什么都抓不住:
“你相信她说的?”
“如何不信?说完这些话,她就赶我回去睡觉…第二天醒来,我们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汝嫣岺重新倒满酒,自嘲般笑道。
正在这时,紧闭的门窗外,弥漫进烟熏火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