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的星有五颗,东二西三,两颗在北,三颗向南。无依眨眨眼,东南的那颗星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泛着鱼肚白的黎明,那缓缓升起的朝阳,掩映了所有星辰的光芒。
无依看得痴了,却忘记了马车内还有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公主将被子裹了又裹,紧了又紧,却还是抵不过那阵寒意,便微眯着睁开眼睛,看着无依嘟囔道:“无依,我冷。”
无依骤然回神,听了这话忙把窗子关上,挡住了那阵寒风,公主又沉沉睡去,无依也将脑袋靠在窗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马车一路前行,终于在巳时二刻进了京城,京城里纵使是寒冬的早晨,也有百数人来来往往,各种贩卖年货炮竹的商贩齐聚,吆喝声、欢笑声、砍价声,好不热闹!
仪仗前有人鸣锣开道,可周围嬉笑的声音根本不见少,甚至有更盛的趋势。
无依出身自小农村,哪里见过这样大的场面,外面的种种声音像一片羽毛似的挠在她心里,痒痒的,想要探头去看。
牟藤原看出了她的渴望与克制,偷笑一声,便高声道:“哎呀,这车里是不是热得有点发闷啊,来来来,开开窗子通通风。”
无依看她一眼,感激一笑,便伸手推开了那盖着厚厚窗帘的窗子,一阵清新凛冽的冬风便吹了进来。
外面的行人被侍卫们拦截在车队四尺距离之外,却依然兴奋不已,交头接耳地对着仪仗队大发八卦心,喜笑颜开地对着身边人说着什么,待车队过去后,所有人便恢复了常态,该买买,该卖卖。
无依只微微地将帘子挑起了一个小缝,偷偷查看着外面的世态,有喜,有忧,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戏。
只是,那个人······
无依忍不住将帘子缝隙扯大了些,将一双眼睛探出去盯着那个女孩儿。
远望时她豆蔻年华,眉眼如画,一身暖黄,上穿腾云罗夹袄,下着如意月下裳,腰系锦带、琉璃八宝禁步、雏鸾霄月云纹佩,外罩凤羽镂金丝斗篷,是个可人的富贵娇女;
一双凤眼了无痕,瞥见西窗宫里人。
端礼笑容天下事,蚍蜉撼树有权心。
暖阳初照湘江岸,冷月长留郁水滨。
顾盼流连知所待,轻移莲步画繁春。
无依忽地便将帘子放下了,只觉得周身发冷,如同堕入了无穷无尽黑暗阴冷的地狱。
她也不知是因何,当那女孩儿和她对视的一瞬,便会有如此感触。
牟藤原在车内奇怪地看着有些恍惚的无依,随手便将一个小暖炉塞到了她的怀里,却也不过问她看到了什么,只当她是被冻得狠了,或是被车外那大阵仗给吓到了,她还有自己的事要烦恼,无依的异常反应还不足以让她开口。
无依对着公主感激一笑,默默地将窗子关上了。
或许,那女孩子太过阳光,太过正面了,才会让她第一次产生自卑的感觉,那种高度的自由,是自己永世都无法得到的。
无依一闭眼,便见那明媚如太阳的双眼在眼前徘徊,久久挥之不去。
且说那人群里的女孩子,此时也有些异样,她看到那一双漆黑如墨,桀骜不屈的眸子,心里泛起一丝丝悸动,她连忙指着那辆马车问身边的侍女道:
“那辆马车里,坐的是谁?”
那侍女揖礼回道:“这是六皇子和十三公主回京的仪仗队,前面那辆是六皇子的,这辆自然就是十三公主的。”
“十三公主吗?”单江疑抚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那侍女看着车队渐渐走远,对单江疑道:“小姐,我们该走了,再晚,老爷该骂了。”
单江疑垂眸看了眼侍女手中的笔墨,手指动了动,点头道:“走吧。”
午时未到,车队便已到了宫门口,牟藤原嘱咐无依道:
“待会儿到了内廷,我先下去,你呆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六哥的人去找你,再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记住,没人去找你的时候千万不要出来。”
无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倒是很少见到牟藤原这样一副郑重的样子。
待车行至中廷,冰曦上来将牟藤原扶下去,换了一顶软轿。临走时,牟藤原似是不放心地又看了无依一眼,看到她点头示意无碍后,方才下了车。
无依悄悄从窗子向外看去,见牟藤原温和有礼,对抬轿的婆子也十分温和的点头,一点都不像她平时咋咋呼呼的样子。
马车被车夫牵走了,无依放下了帘子,也不知道将来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且不说无依如何被人带走,牟徵一进宫便去了御书房呈报自己此次回乡祭祀母妃的过程,以及在路上发现的一些民生小事,顺带提了自己想要将三个孩子培养成暗卫的事。
皇帝很是欣慰,每年便是借着回乡祭祀的由头让他去下乡体察民情,增长见闻、培养心性,如今见他大有发展自己势力的念头,又怎会不允,遂叫人将他说的三个孩子带去皇家暗卫营,好好培养。
牟徵谢恩后退下,便去端阳宫给皇后请安。皇后育有二子三女,与皇帝感情很是深厚,嫡次子牟策正是太子,他的二哥。
陈贵妃生的庶长子早在刚出生三个月时便夭亡了,这对陈贵妃的打击十分大,便自请出宫,选了个“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地方修行去了。
而他的母妃,庆元妃······
牟徵握紧了拳头,他虽然不知自己的母妃是怎么去的,但也一定跟皇后脱不了干系。
牟徵在端阳宫门前整理了仪容,满面春风和煦地进了门,一眼便见牟藤原乖巧地依偎在皇后怀里,任由周围的嫔妃们打趣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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