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喵喵着陆了，在相式迷彩的作用下，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发现了异样。她径直走向堇的所在地。堇从通灵状态中脱出……而后，木板门响了三下。

他小心翼翼地开了锁，扭开了门。他感到一个形体推推搡搡地挤了进来，将门一关，锁上了。

“喵喵？”他试探地说道，并希望着回应他的不是来自相灵学派的枪子……

万幸，他在通灵状态下的所见并不是虚伪。仿佛有一道水流从上往下冲刷着她的躯体，将使她隐性的物质逐渐冲刷干净。喵喵站在他眼前，以一条原龙的姿态，翅膀高耸着，睫毛上还沾着高空的霜冰。

“来吧，我教你怎么发动隐性相式，”一见面，喵喵就说了起来，“没拿东西去不了奥波诺尼的。”

但堇黑着脸（如果龙族也能做出黑着脸的表情的话），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我知道，”事到如今，喵喵也没有再隐藏的必要了，“如果你以人类之身去了前进基地，艾冠根本不会管你的死活。”

“所以，”堇因为情绪激动，险些被呛着，说道，“我变成这副模样也是你的功劳，对不对？你甚至都不肯和我讨论一下？”

他直勾勾地看着喵喵，而喵喵在回避着他的眼睛。

“这事以后再谈……”

“以后？”堇有些沉不住气，“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

“在今晚上我们找到庇护所的时候！”喵喵有些激动，她直视着堇，眼镜里流露出一丝恳请，“好么？这周围都是人类，这儿根本不是说这些事情的地方！”

堇点点头，默认了。虽然他心中的疑问像烈火一样灼烧着他的思维，但在这种地方也只能暂时放一放。

作为一条龙，堇的相性大大提升，来自艾冠的隐形相式要不了一分钟便学会。这些隐形迷彩的思路和螺旋塔大不一样，月向能让直接用身体扛下相式反噬成为可能。

他们启动了相式，出了公厕。附近的人诧异着厕所门自己猛然打开的现象，但对这两条神话生物毫不知情。他们来到一处没有行人的街道上，在那里蹬地，开翼，起飞。

扇动大翼，狂风骤起，一些行人的雨伞被突然而至的狂风刮起，甚至吹到了公路对面。堇能感受到龙鳞上的相力在涌流运作，如有一股来自地底的飓风将他托起，他只需要象征性地闪动着大翼便毫不费力地起飞了。那个云城之梦的感觉回来了，他的肌肉仿佛天生就是飞行大师。

风在耳畔呼啸着，重力拉扯着他的身体，而更有力的升力抬着他脱离大地，冲向积雨云。穿云气流不稳，侧风阵阵，加之冷雨扑面，即便是转业飞行员也需要认真应对，但堇并不需要。

这是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仿佛他已经飞行过上千万遍，他的身体熟知着每一种空况该如何应对，熟悉每一种飞行姿态的窍门，而流动在鳞片上的相力甚至在将周围的风转换到最有利的方向……这对于浸淫在螺旋塔相力学中的他，此刻如同一直使用着大哥大的人陡然之间用上了苹果十。

但堇说不上有多高兴，满肚子的疑问几乎占掉了他所有思绪。如不是正处在高度拔升阶段，堇恨不得用传心术好好问问喵喵在打着什么算盘。

积雨云如无数道灰色纱帐迎面而来，泛黄的阳光渐渐穿破乌云，招了进来。而后的一刹那里，他们冲破云层，乌云海洋在他们下方瞬间铺展，净蓝的穹窿笼盖，一些碎蛋花般的云雾在更高处漂浮着，午阳已斜，将天空的一侧染上淡淡的金黄。

堇满心的不满终于有了一个小小的宣泄口，他于是冷冷地问道：“为什么？”

“你不会想被客机撞个半死吧？”

喵喵说的在理，堇也只能答应了她，贴着她飞。这时，他发现喵喵背着一个背包。这是原来是他的背包，经过喵喵的改造，龙族也能使用了。

他们这样仓促出发……堇希望她将该装的东西都装完了。他需要确认一下：

“你带上地图了么？”

“地图？”她传心道，“好像，没带。”

“真的？”堇脑子里嗡的一声便炸开了，那可是最重要的东西，他们总不可能像候鸟一样跨越大半个地球准确抵达新西兰吧？

“不需要啦。”喵喵答道，“直接让据点派龙接我们就好。”

如果堇记得不错，喵喵曾经说过，联系前进基地的人派人来接是下策中的下策——只能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使用。堇看着喵喵的脊背，他怎么也想不到喵喵会这么利落地决定让基地的龙来接他们。

他需要一个解释。

高空寒风吹拂，鳞片上的相力维持着他的体温。喷气式客机的呼啸声常常悠远地在空荡荡的天空中响起。天空的西边已经渐渐变成深蓝色，余晖如火烧般红艳起来。

堇不知道自己飞了多远，飞了多久，他就只是按照喵喵所说的那样，紧跟着她。

每个人都曾经做过会飞的梦，堇也一样，但飞上蓝天的自由感很快就让龙疲乏……

“喵喵……“

“快到了，再坚持一下，”没等堇传心完毕，喵喵就急不可耐地回应道，“马上就可以降低高度了。”

她的心情似乎很糟糕。

在这种情况下，堇知道自己问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他只得再忍一忍。

只是他实在不懂，既然是呼叫基地的龙来救援他们，又为何飞这么远，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活干吗？随便待在什么山上，发发信号然后等着不就行了吗？更重要的是，他也能将迄今为止的一切弄明白，不是吗？

他的心里堵得慌，他今天非得将这一切弄清楚不可。

“开始降落。”喵喵道，将翅膀大大张开。堇学她的模样，开始滑翔。

地上的山峦渐渐从灰蓝色的薄霾中显露，高压电塔渐渐可辨……

“我们在山谷中降落，”喵喵说道，语气严肃，“那里有小河，有淡水水源。”

堇没有回答，默认了。

他们向山谷斜冲下去。大地的细节越来越清晰地显示在眼前。翼尖掠过树梢，引得层林波涛阵阵。瞄准卵石河滩，他们稳稳地着陆，大翼的风动让小河波纹阵阵。

橘红色的夕阳已经点着了林木的最尖端。要不了一会儿，这一带就会彻底陷入黑暗中，只有月亮和星光勉强地照亮这里。

喵喵脱下了背包，变回了亚龙形态，穿上衣服，提着背包，走在堇的前面，一言不发。

但堇已经等不及了：

“现在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艾冠不会接受人类的。”

“就这些吗？”堇一边走着，感受到前肢后肢的足底鳞片狠狠摩擦着卵石和砂砾，一边问道，“就只有这么简单？你在做这些事情之前难道就不能和我说说吗？你知不知道我在决赛期间担惊受怕成什么样子？”

喵喵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快步走着，似乎想将堇彻底甩在这儿。

“喵喵！”

“先扎营好吗？！”她忍无可忍，转过身咆哮着说道，而后眼神中又流露出一丝恳求，“营扎好了，火生起来了，我们再慢慢讨论这些问题，好吗？”

堇很想就在这儿将这些事情全部讲明白，但他也只能同意，在野外，庇护所和营火确实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