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在黄昏之下对真姬坦白!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重叠的、扑面而来的即视感,不停冲击着我的内心……

即使不停地、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妹妹已经不在了”,可还是抑制不住现实给精神带来的动摇……

一言以蔽之……我对于妹妹的存在性,产生了质疑,而产生的原因,无非就是种种偶然性中的暗示性。

我一口气跑到桥边,手搭在护栏上,头无力地探向桥下的溪流。我慢慢地、安静地盯着水面上细微的波纹,脑袋里不住地思索着某种可能性……

“呼……呼……你这家伙……突然间……干什么嘛!”

真姬应该追赶着我跑了一路,俯下身子,手支着膝盖,大口地喘着粗气。

“听到了没有!赶快回答我!”

真姬的拳头正要击中我时,我缓缓地扭过头,面无表情地面对着她。

拳头骤然停在空中,随后一软,落下。

“你……你那生无可恋的表情算什么……”仿佛被我吓到了,真姬畏畏缩缩地说到,身子还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抱歉……”我发出沙哑的声音。

真姬一愣,随后却一反常态地温柔地说到:“发生了什么,钦?”

“发生了什么……”我重复着真姬的问题,将目光投至夕阳,“真的发生过什么吗?”

真姬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回复。

“我也不知道……我曾经明明是知道的……我现在却是不敢知道……我……”

我以手掩面,竭力地试图脱离这混乱的思绪……

然而真姬的手落在我的肩上时,世界霎时万籁俱寂……

“振作一点嘛……没关系……告诉我吧……我会好好倾听的……”

“想哭的话……我这里可没有纸巾啊,不过可以借给你袖子擦一擦……”

听到这里,我难以抑制地露出了微笑……

什么嘛……这么可爱的少女真的是真姬吗?

“喏,说吧。”真姬也把手搭在栏杆上。

“从地理课……你莫名其妙地站起来开始……”

“哦。”

我整理好思绪。

“我觉得主人你当时……问过我的家乡吧……”

“好像是吧……”

“我以前住在宫城县……具体来说的话,是五年前……”

“然后搬到东京来了?”

“算不上搬家吧……”

“嗯?”

“主人你……知道五年前的地震吗?”

“当然知道了,当时的海啸很厉害呢!我记得……有一个县被毁掉了呢……好像是……”

真姬突然捂住嘴巴,露出震惊的表情。

“该不会……该不会是……”

“宫城县。”我淡淡地说。

“海啸来临之前的日子里……我和父母,和妹妹生活在一起……”

“来临之前!?就是说……”

“只记得一阵汹涌的波涛袭来,有浓浓的海腥味,之后……

我醒来之后,身边都是人,他们也都躺在病床上……

我扯下手上打着点滴的针头,踉踉跄跄地走下床……

我跑遍了整个医院,可床前印有‘椎名’两个字的,只有我的床……

直到一个穿黑色制服的人拿着写有爸爸妈妈名字的遇难人口名单来到我面前,让我签字时,我一遍一遍地询问他真白的下落,

那个人说了十有八九这个词后,摇了摇头。

之后我在医院里呆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一句话也没说……

然后,坐上了开往东京孤儿院的车子。”

“也……也就是说……你……你妹妹……已……已经……”真姬震惊地语无伦次起来。

“嗯……离开了……”

说出这几个字后,心里的解脱感油然而生。

“你在来到这所高中前……一直呆在孤儿院吗?”

“嗯……”

“这也是你住校的原因吗……”

“因为没钱啊……”

真姬咬紧了嘴唇。

“其实我很羡慕主人你呢……尽管在国外,但你至少还有爱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我……”

“对不起!”真姬突然向我低下头。

“诶……主人……干嘛……”

“真的很对不起……之前一直缠着问令你痛苦的事……”

这是……真姬第一次……对我怀有歉意。

“那……你之所以会跑到这里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吗?”

“不……”

“啊?”

“我们家门前……有一个秋千……那是真白最爱的秋千……明天她都要让我陪她玩……她来坐,我来推……海啸来临时……妹妹她……应该还坐在秋千上……”

“是那一幅uyu?”

“嗯。”

“所以,这个跟你妹妹同名的画家……”

“她可能就是我的妹妹……”

“单凭这一点?一幅画?”真姬质疑到。

“不……最重要的是……妹妹她……也是天才画家……”

“啊?!可是……你的妹妹她……已经?”

“我知道啊!我再清楚不过了!木已成舟的事实,我百般煎熬地接受了它……可是……可是……这算什么嘛!又是秋千、又是画家……还有うやまう!这一切不都指向了真白吗!

这让我该选择相信哪个现实!真白活着?真白逝去?哪一个都是现实诶!哪一个都历历在目啊!

好不容易贯彻于心的现实被击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你知道吗?脑袋简直要炸了!妹妹在秋千上的情形时不时地冲击着大脑……想忘也忘不掉……

我……我……”

我终于爆发了。积蓄已久的矛盾。

真姬轻轻地伸出手,温柔地揽住我的脖子,将我的头埋在她的胸间。

“真是的……都说了我没有纸巾啊……你就在这里好好地哭吧,我的衣服会好好接着你的泪水哦……”

此刻……一切都归于无言。仿佛整个世界都属于我和真姬,我俩仿佛站在世界的正中央,不管来来往往的行人如何,她只顾搂着我,我只顾哭出声。

时间呈扭曲的条带状环绕于我们左右,伴随着风的律动,与波光粼粼之上的残阳;鼻尖所嗅到的也是奇妙的芳香,是于静谧开放的花朵才能孕育出的绝美花香……

脑中的种种思绪的碎片,哗的一下子,顺着泪痕形成河流,流到不知何处。

我于黄昏之下,立于溪流之上,与名为西木野真姬的少女……

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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