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堇向荣回到酒店时,已经是深夜零点。
轻轻推开房门,他没有开灯,以为女儿已经睡下了,动作很轻。然而刚关上门,客厅内的黑暗中就忽然传来一个清幽的嗓音,正是他的女儿堇婉英的声音。
“爸,你回来了。”
堇婉英打开了灯,此刻正站在他不远处,目光格外凌厉地注视着他,仿佛要将他望穿。
“这么晚了还不睡,在做什么?”
因为被吓了一跳,堇向荣此刻明显有些不耐烦又惊愕地问道。
然而堇婉英并未回答,而是犀利地反问:“这么晚了才刚回家,爸,你又在做什么?”她回国已经有段时间了,此刻,她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这个问题,犀利的神情中又是一抹凄厉。
她刚回国那天,她的父亲获释出狱,与自己的堂哥和堂弟闹翻了,这本就够让她寒心的了,从那以后他的行为又愈发神秘,她的寒心终于变成了灰心,此刻已经快要死心。
那天他和堂哥堇陌轩打了起来,他都来不及处理伤口,刚回来便又匆匆地出门了。
他究竟在做什么,她是真的非常好奇,可是她了解父亲的脾气,他绝不会允许她过问。
为了维系他们本就脆弱的父女关系,这些天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可是今天,父亲又一次深夜未归,她终于再也无法忍受,鼓足了勇气第一次当面质问他。
“谁教你这么和自己的父亲说话?”
见女儿竟主动顶撞自己,堇向荣意料之中地生气了。
“爸,请你如实回答我,爷爷的死,真的和你有关么?”
然而堇婉英倏地攥紧了双拳,通红着眼眶,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些天她久久无法平静,父亲出狱那天,堂哥所说的那些话,她至今记忆犹新。她怎么也无法相信,爷爷的死竟和自己的父亲有关,并且可以说是和自己的父亲有着直接的关系。
可是,要她相信是堂哥堇陌轩撒了谎,也是非常困难的。
她夹在中间,感觉已经喘不过气,就快要崩溃。
“你还是更相信堇陌轩那个小子,是么?”
见女儿最终还是向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堇向荣并没有回答,只如此反问。
“是,我的确更相信堂哥。”愈发用力地攥紧双拳,堇婉英此刻的神情满是悲壮,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仿佛下一秒便会夺眶而出,“我也想相信你,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只会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怀疑你。你究竟在做些什么,你能告诉我么,不,应该说,你敢告诉我么?”
终于,话音刚落,两行滚烫的热泪划过她的脸颊。
这一哭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她索性豁了出去,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吼。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竟亲手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爸,那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究竟还有没有一点儿良知?!之前我一直不理解,不理解堂哥究竟为什么要将你和三叔送进监狱,我甚至和大部分人一样,以为他是要争夺堇氏集团,可现在看来,完全是我误会他了!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而现在,你在外边不知做着什么,很有可能又是什么阴谋,爸,堇家已经破碎了,你还不肯善罢甘休么?!”
她的口吻格外悲壮,嗓音却是沙哑得不行,回荡开来有股难以言表的哀伤。
见女儿的情绪失控了,堇向荣也难以抑制激动的情绪,随之也大吼起来。
一边大吼着,一边朝女儿冲了过去。
“这话你应该去问问堇陌轩那小子,他为什么还不肯善罢甘休,还死缠着我不放!堇氏集团已经是他的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堇婉英,我警告你,你是我的女儿,就不要向着别人说话,我做了什么,都还是你的父亲!你没有权利顶撞我!”
冲到女儿的面前,堇向荣抬起手指一边指着女儿的鼻尖一边吼道,因为愤怒浑身剧烈哆嗦着。
“是,我是您的女儿,可同时,我也是堇家的一份子!”
面对如此愤怒的父亲,堇婉英毫无畏惧。
本以为这句话过后,换来的会是一记耳光,谁知,竟是一句神秘至极的嘲讽。
“呵呵,堇家的一份子,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什么意思?”
那一霎,堇婉英蓦地冷静下来,满目的错愕。
冷冷一笑,堇向荣也冷静下来,只神秘地道:“没什么意思,作为你的父亲,我只是好心地提醒你,只有我才是你真正的亲人,其他那些姓堇的人,都不是。”
“……”
堇婉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似是被这段骇人的话震惊到不行。
直到父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她都没有反应过来,父亲这段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后来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所有的疑云所有的仇恨都得到合理的解释之后,她才幡然醒悟,原来父亲对堇家的仇恨,是早已注定的。
就像逃不开的宿命,无处躲避又无从反击。
只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迈向既定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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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女儿争吵过之后,堇向荣没有丝毫的收敛,依旧整日在外不知忙碌着什么。之前好歹还回来,从那以后干脆是不回来了。
堇婉英对他是彻底死心了,一周后终于鼓足勇气将自己的堂哥约了出来。
二人约在一家装潢典雅的咖啡厅,堇婉英先到了五分钟。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等待着堂哥的到来,一边在心中措辞。五分钟后,那张挺拔的身影如约出现在咖啡厅门口。待那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坐下,她直接开门见山,表明了自己此番约他前来的目的。
“哥,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们……”
“哦?提醒我们什么?”
堇陌轩眉角一挑,明显是有些错愕,不晓得堂妹怎么一上来就这么严肃。
“我爸最近这阵子一直都在外面不知忙些什么,我觉得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或许你们应该小心些,还有--”说到这,堇婉英微微一顿,深呼吸了一口,才继续道:“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爸恨爷爷,恨你,是因为爷爷将堇氏集团留给了你,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堇氏集团。可现在我认为,不是这样的。”
听闻这样一段话,堇陌轩愈发的狐疑,目光却是渐渐犀利起来。
他没有说话,而是等着堇婉英继续说下去。
再度深呼吸一口,堇婉英才鼓足勇气,终于说出自己的猜想。
“我觉得,他的仇恨并不是因为堇氏集团而起。他好像,是仇恨整个堇家,仇恨所有姓堇的人。还有,一周前某天晚上,我们大吵了一架,他跟我说,除了他,你们都不是我真正的亲人,我至今搞不懂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
堇陌轩依旧没有说话,很显然,堇婉英这段话令他格外震惊。
堇向荣仇恨整个堇家,仇恨所有姓堇的人?而并不是因为堇氏集团,才令堇家变成如今这副支离破碎的模样?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他说他们都不是婉英真正的亲人,又是什么意思?
“堂哥,虽然这些都只是我的感觉和猜测,可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重视起来。”
见堂哥不说话,堇婉英继续道。
“我没有能力知道他在做什么,更没有能力阻止他,所以只好来提醒你们,小心一点。”
说完,堇婉英便站起身来,似是要走。
“婉英--”见她这就要走,堇陌轩也站起身来,开口叫住了她,“直到如今,连你也已经开始怀疑他,可是你还是要回到他身边去么?堇向荣这样的人,心狠手辣,即便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么?”
见堇婉英还是没有背弃自己父亲的意思,堇陌轩终于忧心忡忡地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呵呵……”
谁知,堇婉英却是悲壮地轻轻一笑。
“他已经误入歧途,如果连我都抛弃了他,那他岂不是太可怜了?”对上堂哥担忧而又关切的目光,她悲壮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旋即便转过身去。刚走了一步,她缓缓顿住脚步,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又望向那个男人,这一次目光中依稀多了几分不舍。
“哥,不管我爸怎么说,在我心里,你们永远都是我的亲人。”
丢下这样一句话,终于,这次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男人的视线。
堇陌轩缓缓攥紧了双拳,望着堂妹消失的地方,目光很是惋惜。
可是,在你心里,我们终究不如你的父亲重要,对么?
婉英,你怎么这么傻?
就这样,堇婉英在对自己的父亲彻底死心后,却依旧没有背弃他,而是选择在他身边默默地守候着,不论他究竟要做什么,不论自己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而在她的提醒过后,仿佛冥冥注定的一般,众人的生活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暴风雨前的宁静已经过去了,接下来,便是一场疯狂的暴风雨。
风雨过后,便是真相浮出的水面。
就在堇婉英约出堇陌轩之后的转天,堇陌轩再次被约了出来。
而这一次约他的,是一个神秘的女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