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确实遇到过一些事情，”许岚淡淡一笑，点点头，“总有些自不量力的家伙来找我的麻烦。”

“那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许岚苦笑了下， “我刚开始遇到这些事的时候，总是立即加倍反击回去，不过后来在祈邸的人来调查的时候，多半会被认成是过失方。就好像因为身为妖的我，灵力比较强，就应该主讲道理，忍着对方一样。”

早花听了，也在旁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啊？怎么这样。”邱小夏皱了皱眉。她以前也听说过一些家族对自己的使神干涉太多，但是像是许岚这种独立又有家世的大妖怪，她以为一定都是一路被恭恭敬敬的供着来的。

许岚卡邱小夏一脸义愤填膺，感叹世事不公的表情，不由得笑了下，接着道：“不过后来我就看开了，遇到这种人，一般把他们吓唬跑也就完了，和他们打掉价。”

“可是不会觉得心里膈应得慌吗？”邱小夏此时完全把自己带入了进去。

好吧，她承认，不管宋爽她们做这件事情的目的和手段如何，对待两个没有灵觉，确实不懂得这件事情重要性的人下手，确实有点欺负弱者的嫌疑。可是就因为对方无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她连吭都不吭一声，她也觉得很郁闷。

特别是刚才听了许岚的话后，她就更加难受，妖怪又怎么样？如果她真的是妖怪，如果对象换成了许岚或是早花，宋爽她们这么做就合情合理，心安理得了？这再怎么样也算故意伤害……未遂吧。

“我还是觉得难以接受。”邱小夏气闷道。

“这有什么，”许岚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被狗咬了一口，难道还能咬回来？”

邱小夏被她的比喻逗乐了，不由得摇了摇头，不过嘴里还是不甘地嘟囔着：“至少你以前还能把对付你的人吓跑，现在我都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们，想对骂两句都没有理由，总不能冲到她们面前把实话都说出来吧，那不得吓死她们。”

“嗯，其实吓吓也无妨。”许岚听了她的话灵机一动，笑着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意思？”

邱小夏一下子来了精神，兴奋得两眼亮闪闪的，两人凑到一块，叽叽喳喳的商议了一会，脸上都露出促狭得笑容，听得早花一直在旁边无奈地摇头。

“早花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小家子气了。”邱小夏一转头看见了，心虚地问道。

“没有，倒是觉得小姐和许小姐太小孩子气了。”早花笑着说道，略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又转为严肃，“不过，人总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害您性命的人，这样处理已经算是轻的了，若是说给霜风大人……”

邱小夏脑子里浮现出霜风严肃的面孔，连忙拦住她的话头，“求求你，就这一件事，千万别给霜风知道。”

早花走后，邱小夏与许岚依然兴奋地讨论着方才的计划，言谈间提起许岚以前的事情，以及祈邸和里部能官方部门的做法时，许岚总是会有些微的失神。

邱小夏联想到她以前说过的话，试探着问道：“该不会你和方朗是在那时候结下的梁子吧。”

本来只是脑回路连接异常，随口一问，没想到许岚却真的点了点头，在邱小夏的再三催促下，说出了她和方朗相识的经过。

许岚从之前开始便很喜欢四处游历，独自一个人走过了许多名山大川。而她也就是在几年前一次去西湖玩的火车上，遇到了前去杭州办事的方朗的。

那时车上人不多，方朗看到她身边有空位子，便坐了过来。作为美女，许岚常常会遭遇到搭讪这种事情，对这种事情烦不胜烦，开始只是敷衍的和他说了几句，可是没想到两人说着说着，却越聊越投机。

由于自身经历和成长环境的缘故，许岚常常觉得遇到的人类男性都太过幼稚浅薄，但是方朗却给她完全不一样。他有着超过外貌年龄的成熟温柔，看待事物颇有见地，和许岚在许多方面的审美观念也惊人的相似。

两人相谈甚欢，均是相见恨晚，短短一段两小时的旅程，便已经将对方引为知己。在火车到站时，便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相约第二天一起去西湖游览。

第二天天气微阴，空中飘着蒙蒙细雨，堤畔绿柳扶风，一片醉人景色。两人边游览边谈天，从正午时一直谈到明月当空 ，又从明月当空谈到晨曦出现，因为方朗要赶回去的火车，才不得不依依惜别。

“这不是挺美好的嘛，都赶上狗血小说了，看湖水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 邱小夏笑眯眯地评价道。

许岚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不过语气中倒满是怀念的味道，“开头是挺美好的，虽然后来我们俩再没几乎见面，但是还是会时不时联系一下，电话里也聊得很投机。”

“那后来呢？”邱小夏不解地搔搔头，“你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现在见面就和仇人似的。”

许岚叹了口气，“那之后差不多大概半年的样子，我遇到了一个半吊子的道士。他追着我一路来到北京，说是要降妖除魔。我嫌他实在太没用，和我的实力相差比较悬殊，就用实战的方式，帮他提高了下道行。”

邱小夏听了，忍不住瞪了许岚一眼，对她的说法投以会心一笑。

许岚也微微笑笑，继续道：“其实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那位道爷气量太小，输不起，就把这事说给了他在里部的一位朋友。那朋友为了替他出头，就以调节的名义把我找了去。

“他只说了句认知差异就把那老道的事情遮过去了，倒是对我横鼻子竖眼睛，说我什么举止不当，挑起争斗，破坏人界治安什么的。我随口争辩了几句，他居然以妨碍办公为由，纠结几个同事，和我动起手来。

“我当时实在是气不过，和他们争辩也无用，又不想真的和他们动手惹来麻烦，脑子一热，就随手把他们办公的那个四合院给劈了。不过我有手下留情，一个人也没伤到，只是房子全都便会土石罢了。

“我当时觉得出得差不多了，拍拍手转身刚要走，就看到灰尘落下的方向，方朗正跨过原本院门的方向走过来。然后我才知道，他是那里的负责人。”

邱小夏听得目瞪口呆，一面惊讶于许岚的破坏力，一面又不禁为故事的走向担心，“那……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本来我刚看到他的时候是想解释一下的，但是他完全不听我说话，态度超级差，我也就火了，说话也很冲。我们大吵了一架，我吵不过他，就揍了他一拳。”

“然后呢？”

“然后我很生气，就走了啊。”许岚很自然的回答道。

“这算什么，”邱小夏一脑子的黑线，“虽然是那些人不对，可是你跑去夷平了人家的地盘，还揍了人家一拳，然后就一声不吭地跑了？”

“那也不能怪我，谁让他当时不听我解释的，你没看见他那个态度。”虽然时隔多年，许岚现在说起来，依然一脸愤懑。

“那你们以后都打算就这么死磕下去，做一辈子对头？遇见一个谈得来的人不容易，还是找机会和解吧。”

许岚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试过主动联系他，和颜悦色的和他说话，可是他却总是那样一副我欠他钱的样子。这样一两次之后，我也懒得和他讲了，谁也不欠谁的，我也没必要为了谁做小伏低，就现在这样做对死对头也挺好。”

“可是好可惜啊，这几次接触下来，明明感觉你们两个很适合对方，连吵架的节奏和方式都很协调。”邱小夏嘟囔道。

“什么叫吵架的方式都很协调，”许岚白了她一眼，苦笑着皱了皱眉，“我想大概我们就是没有缘分吧。就像当初在火车上认识，既不是他说的被吸引，也不是我以为的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后来告诉我，他是早就看穿我的身份，顾虑周围的安全，才过来和我搭话的。”

“可是……”邱小夏刚一开口，旁边手机的短信提示音便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皱皱眉，将手机放在一边，继续道，“就算这样，你们两个很投缘这件事情不会错啊。”

“唉，算了，这么久都过去了，”许岚叹了口气，眼光看向邱小夏手边的手机，“也别说我了，那短信是顾辰逸来的吧，到你们约定的时间了吗？”

“不是，”邱小夏摇摇头，脸色阴沉了下去，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他今晚有事，我们不去吃饭了。”

“没怎么啊，”邱小夏轻描淡写地说道，看到许岚视线望过来，并不敢和她对视，忙又补充道，“他最近学习比较忙而已。”

说起来，两人也有两三天没有见面了。

上次见面是在从那女人的阵法中脱离之后两天，她那时因为腿伤的关系，是一腿长一腿短，蹦着去找顾辰逸看定影去的。他在看到自己腿伤的那一刻，除了惊讶，眼睛里还有着几分别的东西，几分她之前从未在他眼中见到过的东西。

顾辰逸的笑容依然像原来一样温暖，行事也依然像原来一样体贴，可是她还是能觉得出，他有哪里不一样了。

虽然不过相识了半年多，两人却像是提前迎来了七年之痒。他不再一有空闲，第一个想的就是跑来见她，也不再笑着说理解她，会一直相信她。他对她的好，变得越来越程式化。在他的眼中，有她不认识的客气和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