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少师!”子临轻声念了一句,不由笑笑,见小二已经在楼下招呼,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酒上。
泉阴见子临对一个小乞丐有了兴趣,心里有些不解,见子临脸上隐有笑意,便问道,“师父,这个谢少师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哦,没什么不对,我只是想到我们下一步怎么做了,在静海城如何扎根立地了。”说完子临又吃了两口菜,这才解释起来。
“我是谁?”
子临嘿嘿一笑,“你忘了吗,我是子虚,是一个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是干嘛的,就是哄小孩的,”说着子临喝了一杯酒,接着道,“小孩在哪儿?学堂?咱们进不去,也不方便,而别的小孩,除了大户人家,谁还请的起教书先生?”
“是啊,那师父的意思是?”
“除了这些,还有一群孩子呢,那就是这些流浪孤儿啊,这个谢少师可不简单啊,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家逢巨变,不仅活了下来,还能在孤儿群里混得有声有色,这可不是一般的小毛孩能做到的。”
“师父,你是想找到这孩子,然后借此接触那些孤儿?可这样做,跟我们的目的没什么关系啊。”泉阴心里思索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明白。
“谁说要什么目的?你忘了吗,我们出来本来就没有目的,走到这静海城,也只不过是随缘巧合罢了,而且,一群孤儿,能帮一点是一点,难道不好吗?”
“是,弟子愚钝了。”
“嘿嘿,走吧,去瞧瞧这个谢少师!”
三人出了酒楼,瞅瞅方向,朝着西边的街道走去,气机感应之下,谢少师就如明灯一般在前面,子临三人相差半里,遥遥跟随。
“师父,为什么不直接跟上,反而在后面如做贼一般?”泉阴说完,不由的吐吐舌头,露出点小女儿姿态。
子临指指前面,“你这样找上前去,说什么?说当人家先生?还是说咱们可以帮他们过上好日子?没那么容易的,他们虽小,却早已尝遍世间酸甜苦辣,你以为,些许言辞,还是三个不相熟的生人说出的,他们会信吗?”
泉阴不由底下脑袋,“弟子不通世情,师父莫怪。”
“你不是不知世情,而是踏上这修行路,自以为脱了凡人之胎,忘了当初,你也是苦命出身,还不醒悟!”子临这一声喝出,泉阴神魂一荡,不由得愣在那里,额头冷汗。
她想到自己自幼流落江湖,想到自己小楼唱曲的辛酸,想到自己投井时的无助,没想到,这一切,都被如今终日不绝的愿力淹没,如今自己的耳边,都是些凡人的颂求,自己成了泉阴娘娘,再不是那个枯井里的阴魂,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变了……
“师父,徒儿知错了。”
“泉阴,为师曾经说过,神道修行,成于斯,败于斯,不仅仅是说这愿力关系到你神道修为,其实还有一层深意,万灵生愿,因果如网,一个不慎,便是道心蒙尘,一世修行毁于一旦。”
“所以,一定要谨之慎之,一日三省,且不可被外界扰乱心性。你如今受万民信奉,成了他们口里的泉阴娘娘,若不知明心见性,便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日一旦失信于人,信众不奉,立刻跌落神坛,再难起复。”
“你如今只是稍稍起了苗头,为师在你跟前,便提点与你,若他日为师不在你身旁,你,还能警醒反思,扪心自省吗?要知我传你无量妙愿普化经,让你借此斩愿身,筑法坛,此后因果由愿身还受,你尚且如此,若是真身受愿,你还有醒悟的机会吗?”
泉阴低头,躬身受教,“多谢师父教诲,弟子记得了。”
“唉,记得就好,你修神道,为师也只能说到这儿了,时刻不忘初心,至于别的,为师却帮不得你什么,日后遇见关窍,还须自己参透。”
“弟子省得。”
子临点点头,这时,他们已经走过了繁华地带,城西的民居显在眼前,这里民宅错落,看宅子格局大小,到底是比不上那城中的气派,显然,越往西,越显得穷困起来。
正午过半,子临感应谢少师气机,见停了行止,便知此时谢少师已经到了目的地。
“师父,咱们现在过去寻他还是待得天时晚些?”泉阴自然也感觉到了谢少师的气机变化,于是问起子临来。
子临沉思了一下,“咱们天黑时分过去,就做一个远行之人,借宿之客,到时见机行事。”
泉阴此时却是隐隐明白子临打算,于是开口笑道,“师父此法可行,若是留下,便有了可乘之机,若是不留我们,也是他们造化不够,心底不宽,怨不得别人。”
子临轻声一笑,“这话,只能说是对了一半,留下我们自然有了借口,不留也是人之本分,倒不能说人家心底不宽,流浪江湖,有几人能放下心思?何况一群孩子,终日饱受白眼,又怎能不防人一二?”
“有缘无缘,到时自知,好了,找地坐坐,咱们再绕道前去,免得日后被他们知了行臧,到时却不好解释了。”
三人闲坐一时,便即起身,绕道而去,等到了气机感应之地,天已经黑了下来。
三人相视而笑,“不错,恰是此时。”
这一路过来,人烟渐渐稀少起来,这城偏西之地,多是贫民所居,而谢少师的气机落处,更是显得荒凉,四周少见人家,只闻犬吠声远。
如今已是深秋,枯叶成堆,干枝斜挂,星月悬垂,平添寒意,一座荒宅现于眼前。
这宅子从外看去倒是不小,围墙虽在,可惜破旧不堪,半墙破陋,残砖横地,枯草干蒿,白露凝霜。
虽然那围墙根上不足一尺之高,起步便能跨过,但子临却并未如此,反而来到那破烂大门前,轻叩门扉。
“咣咣咣!”
第一遍敲,无人应声,但三人自非等闲,已经听到里面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倒是惊吓到他们了。”子临想到这里,却也不好再拖沓,继续敲起门来,“咣咣咣!咣咣咣!”
终于,里面传来人声,“谁!”
子临在外答声,“过路人,天冷难行,心疲力竭,想在此处借宿一晚,不知可否?”
破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