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耀宗,现在该死的也全都死了!
我建议你趁着现在我还能管到这件事情,你赶紧找个人出来把这件事扛下来。
你要搞清楚,现在死的是两个英国人……”
“怎么,在你李sir看来,鬼佬的命也更金贵些啊?”
不等李文彬把话说完,何耀宗直接出言打断。
李文彬愣了愣神,从何耀宗的眼神中,已经读出了他想要的信息。
他沉默了良久,最后开口道。
“那你能不能给我交个底,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sir,总之你也有看到,从头到尾挑事的人都不是我!
有人既然把事给挑起来了,那我就只能照跟到底。
刚才你的话我就得纠正一下,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你一个o记主官能管得了的了。
城寨的居民这般抬举我,社团的兄弟这么支持我,我现在要是找人出来顶锅,你让这些为我拼命的人怎么看我?”
关起门来,何耀宗索性把话挑明了,这让李文彬大感意外。
“何耀宗,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李sir,在你们这些差佬看来,我们这种人做事就一定需要好处吗?!”
何耀宗跟着站了起来,瞪向李文彬,然后一字一顿开口道。
“如果你非要说什么好处,那我不妨告诉你。
我这人生平,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一口气不顺!”
“只怕你这口气还没顺,到时候就被英国人驱逐出境了!”
“驱逐出境?别搞笑了李sir!”
何耀宗不免嗤笑一声:“你以为现在是什么年代?56年,双十风暴?
你不要忘了,再有不到几年,该滚蛋的是鬼佬!”
李文彬嘴角微微抽搐,显然,这次代蔡元祺过来做说客,又是以破裂而告终。
他深知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但就当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李文彬又顿住了脚步。
深深地望了何耀宗一眼,李文彬语重心长道。
“这两个英国人死在城寨居民的手里,警务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警队一定会有大动作,回去之后,我会向警务处那边为你多争取一天的时间。
你想通了,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大家体体面面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你要是想不通,过了明天上午,警队保准开工做事。
你们和联胜咁多会员,总有露马脚的时候,躲不过去的!”
说罢,李文彬径直朝着楼下走去。
普通市民可以不懂政治,但o记主管一定不能不懂政治。
他知道,就算今日启德机场的惨案不上演,日后港岛的街头,也会以另一种方式上演新时代的暴乱活动。
但他李文彬管不了这么多,作为o记的主管,他唯一想要的,就是自己在任的时候——社团有秩序,港岛有太平!
谁冒头搅乱自己缔造守护的治安,他就盯死谁。
仅此而已!
待到李文彬离开之后,何耀宗拿出电话,打给了洪兴的蒋天养。
二人约定明天上午在笔架山这边叹茶,也算是做一次正式的碰面。
正当何耀宗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蒋天养冷不丁忽然问出了个问题。
“何老弟,我在泰国的时候,就经常听人提起过你。
老弟年轻有为,有什么好的爱国门路,不妨介绍给我一下?”
“蒋先生,爱国不是一门生意,靠嘴巴说说可不行的。
如果你也能做到像我这样,真金白银的砸出去,就为讨一个名声,自然会有人来找你商谈爱国的事情了。”
“老弟还真是滴水不漏啊,这样,明天我过来,大家一起详细聊聊这件事情怎么样?”
在蒋天养看来,何耀宗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后必定是有所依仗的。
如今他们蒋家也被架着上了何耀宗这艘船,蒋天养虽然是受兄长所托,代管洪兴,但没有足够的靠山,他总感觉背后有些凉飕飕的。
鬼佬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如今在港岛已经注定是江河日下的定局,也不是他们这些所谓的社团大佬,可以轻易去触怒的。
……
晚八点半,赤柱监狱a仓。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要吹熄灯哨了。
现在是囚犯们一天之中,难得的放松时光。
“白炸,你他妈的到底选不选啊?
就三个社团,有他老母的那么难选吗?”
监仓里,丧豪抠着脚皮,有些不耐烦地朝着面前一个光膀子的胖汉吼道。
胖汉拍着圆滚滚的肚皮,一时间皱紧了眉头。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张拆下来的床板,上面摆放着三张纸片,三包七彩香烟。
纸片上分别写着毅字堆,洪兴,东星三个社团的名字。
今晚接到杀手雄的通知,有新丁入狱,几个监仓的大佬聚在一起,正在赌这家伙是哪个社团的人物。
眼见丧豪又催,白炸忍不住吐槽道。
“丧豪,多少给到点提示啊!
三选一,对我来说不公平的。”
“乜鬼不公平?输了你给我一包,赢了你拿走两包,几支烟的事情,怎么搞得婆婆妈妈的!”
丧豪说着打了个响指,又朝着一个正在为自己铺床的囚犯喊了一嗓子。
“司徒,过来给白老大点支烟!
抽了这支烟,他今晚不选也得选!”
丧豪话音刚落,铺床的那个老鸟当即就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接过丧豪丢出来的洋火,又拆开桌上的一盒烟,热情地递到白炸跟前。
但见丧豪冷笑一声。
“接烟吧白炸,警司亲自给你点烟,整个监仓都没有几个人有这种待遇的。”
替白炸点烟的,正是已经入狱两个月的司徒杰。
经过两个月的调教,司徒杰从做尿架,洗厕所做起,曾经作为警司的锐气早已被磨平。
现在已经被丧豪调教的比狗还老实。
白炸接过烟,任由司徒杰给自己点上,忍不住感慨一声。
“屌他老母的,你还真是运气好,能收个警司做细佬,这个监算是让你坐明白!”
白炸说着捏着烟深吸一口,最后看向桌上的三张纸片,沉吟片刻,旋即拣起了那张写着礼字堆的纸片。
“我睇你今天这么高兴,八成是你们礼字堆有人被送进来了。
我就选礼字堆!”
“哈哈!买定离手!”
丧豪大笑一声,旋即将桌上的三包香烟全部拢入怀里,顿时叫白炸傻了眼。
“草!不是礼字堆?”
“是洪兴的肥佬黎啦!”
“肥佬黎?他犯了什么事情?”
显然肥佬黎卖咸湿杂志还是卖出点名声的,不过面对白炸的疑问,丧豪并没有开口回应。
只是摆手道:“我点解知道他犯了什么事情,不过倒是有件事情,需要你安排一下。
听说你们监仓,有几个钟意搅人屎忽的衰仔?
到时候把肥佬黎带到你们监仓去,让这几个衰仔好好受用一下!”
白炸当即傻了眼。
“我挑!肥佬黎得罪过你?”
“没有。”
“那你怎么……”
“你废话咁多,白白给你们监仓送福利,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肥佬黎啊,洪兴的揸fit人。
你说让人搅他就让人搅他啊?”
白炸说着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司徒杰,又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
“你既然这么钟意送福利,不如把司徒杰送过去喽。
老是老了点,但架不住人家之前做过警司,我那群兄弟一定很受用的!”
此话一出,当即把司徒杰的脸都给吓绿了。
他当即跪低在白炸面前,动作之熟练,显然这段时间没在监仓少吃苦头。
“冇啊大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再不济,到时候我让人多送几条烟进来孝敬你都行啊!”
扑通——
丧豪抬起一脚,直接将司徒杰踹翻在地。
冷冷睇了司徒杰一眼,丧豪破口大骂道。
“又分不清跟谁了?你大佬是我,边个叫你去跪别人的?!”
司徒杰挣扎着爬起来,埋低脑袋:“是!”
“滚去铺床!”
“好!”
打发走司徒杰,丧豪脸上又换回笑容。
“白炸,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我不瞒你,肥佬黎这次是被洪兴的蒋天养亲手送进监仓的。
他和政治部的鬼佬勾结,在三角码头对蒋天生放了冷枪。
这次让我好好招待肥佬黎的,正是洪兴的陈耀!”
白炸一听当即来劲了。
“冚家铲啊,吃里扒外,招惹皇气,谋害龙头,肥佬黎当真是什么都要沾一点!
这种杂碎是得好好招待一下才行,包在我身上了!”
言语间,监仓外边已经响起了一阵喧嚣声。
杀手雄领着肥佬黎来到了监仓门口,拎着一根橡胶棍,敲响了监仓的栏门。
“8432,出来领人了!”
“收到!”
丧豪当即一跃而起,连鞋都来不及穿,走到监仓入口处,一眼就睇到了垂头丧气的肥佬黎。
杀手雄旋即用橡胶棍敲了敲肥佬黎抱着的衣物,开口道。
“当天上庭,当天被送进监仓,你也是我当差这么多年的头一份了。
认识一下你的仓头,还有二十分钟熄灯,这二十分钟内,他会和你把监仓的规矩讲清楚的!”
肥佬黎麻木地抬起脑袋,睇了眼丧豪。
当他看到丧豪脸上那抹让人不寒而栗的坏笑时,肥佬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旋即点了点头。
啪——
杀手雄抡起警棍,直接敲在了肥佬黎的右肩上,当即敲得肥佬黎胳膊一麻,手上抱着的衣物散落了一地。
“在监仓,对阿sir回话要说yes sir!
再傻乎乎的,明天早课之后就去水房等我,我亲自教教你规矩!”
“yes sir!”
肥佬黎委屈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但还是忍着肩部的剧痛,大声答了声‘yes sir’!
杀手雄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凑到丧豪的跟前。
低声道:“要是不懂规矩,今晚熄灯后允许你拉他去水房单练。
要是明天他走不动道,下周的劳工任务,我都给你们安排去替阿sir家里打扫庭院!”
丧豪面色一喜,甚至没有去避讳肥佬黎,连忙应道。
“阿sir,我睇这家伙就不是懂规矩的人!”
肥佬黎闻言,当即心惊。
“大佬,我懂规矩,都懂啊!”
啪——
杀手雄反手又是一警棍,这次抽在了肥佬黎的脸上,差点没把肥佬黎的牙给敲下来。
“我再教你一个规矩,阿sir讲话,没有让你回话的时候,你不能私自插嘴!”
眼泪簌簌从肥佬黎的眼眶中掉落下来,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他痛得实在受不了了。
杀手雄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收了别人一只大金劳,对方俾话,摆明了就是要让肥佬黎在监仓吃够苦,然后死在里边。
又是一橡胶棍抽在肥佬黎的右脸上。
杀手雄声音更显暴躁。
“我就说你这号痴线不懂规矩!
刚才有和你说什么?阿sir同你说话,你要懂得答'yes sir'!”
“ye……yes sir……”
肥佬黎捂着右侧脸颊,含糊不清地回应了一声。
在杀手雄调教完肥佬黎之后,他又意味深长地睇了眼丧豪,随后狞笑着离开了监仓这边。
“黎胖子,编号是多少?!”
待到杀手雄离开之后,丧豪才走到肥佬黎身边,如是询问道。
“9……9631……
大佬,监仓里的规矩我都懂的,以后劳烦你关照,上贡免不了……”
“谁他老母让你上贡了?把衣服捡起来,进来说话!”
招呼肥佬黎进入监仓之后,丧豪先是把已经替自己铺完床铺的司徒杰叫了过来。
“恭喜你啊司徒杰,我哋这个仓,终于进来一个比你更讨嫌的了!”
司徒杰闻言暗喜,自从他进入监仓之后,夜夜替人做尿架,守马桶。
此番有肥佬黎进来,显然以后这个尿架,就不用他去做了。
不想丧豪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今晚就让黎胖子在马桶旁边打地铺先,以后上半夜你做尿架,下半月由他来顶板。”
“是!”
司徒杰面色凄然,但心里总归是好受了些。
丧豪的目光落到了肥佬黎身上。
“我听说你之前在外头,曾经得罪过和联胜的龙头?
被人拉到深水埗,叫两个阿三玩了一遭?”
肥佬黎闻言,当即感觉头皮都快要炸开。
他已经想到了自己的下场,洪兴与和联胜,果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咕咚咽下一口唾沫,肥佬黎一改唯唯诺诺的姿态。
“大佬,你要是同我玩这种嘢,不如直接弄死我算了!”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今晚还有人在水房那边等着你呢,不把他们伺候舒服了,你都没资格回来睡觉!”
“我屌你老母!够胆就弄死我啊!
你敢这么搞,但凡我有一口气在,我都要弄死你们!”
丧豪不禁被肥佬黎这番话给逗笑了。
“刚进来的个个都骨头硬,我都没想过你会老实。
一会你就是会知道你就是一颗鱼蛋,大佬我高兴把你搓扁就把你搓扁,钟意把你搓圆就把你搓圆!
要是你能捱到熄灯继续嘴硬下去,我都算你犀利!”
说着丧豪看向了守在外头的狱警。
“sir,方不方便回避一下?我要给鱼蛋讲讲规矩!”
靠在监仓外头的狱警只是慵懒地回应一声。
“我什么都看不见!”
“收到!”
不多时,监仓里便响起了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五分钟不到,便听到肥佬黎的求饶声从监仓里头传了出来。
“妥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停手,停手啊!”
显然,肥佬黎的骨头并不似他嘴那般硬。
监仓里的生活枯燥乏味到了极点,这群老鸟闲的发瘟,总能想到形形色色的手段去折磨新丁。
一代一代的经验传下来,用到肥佬黎的身上,点会是他这种软骨头扛得住的?
于是,肥佬黎刚进入赤柱,就又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但是这里是监仓,他连想死的机会都没有……
——
翌日早晨八点半,笔架山半山别墅区。
蒋天养来得挺早,在何耀宗的别墅内,二人算是第一次会面了。
“早听说过和联胜的龙头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老弟果然是器宇轩昂!”
恭维的话谁都爱听,尤其是自蒋天养这种大亨嘴里说出来,何耀宗听得更是舒心。
他倒也没冷蒋天养的面子,顺势回应道。
“我也有听说过蒋先生在泰国白手起家,十几年的时间能在曼谷做成华人社区的领袖级人物。
今日相见,果然是气度不凡!”
“过奖,白手起家谈不上,全凭泰国的华人兄弟关照。”
落座之后,当即有马仔送来热茶。
蒋天养饮过一口,顺势打开了话茬。
“你让我在泰国调查洪文刚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他在宋卡市,有出资帮助当地市政修建了一所监狱,这所监狱专门用来关押用来倒卖人体器官的猪仔。
对了,那边的典狱长叫做高晋,是他的死忠心腹。”
“这所监狱有关押从港岛这边走私的人口吗?”
“有!”
蒋天养回答地非常干脆。
“据我所知,前段时间东九龙警队那边有个警察,他的女儿在泰国失踪了,就被关押在这所监狱里头。
这个警察亲自报了案,但这段时间港岛警队的精力都放在你的身上,根本无暇顾及这种小打小闹的人口失踪案。
迫于无奈,这个警察向保良局申请了救援。
我在保良局有几个熟人,他们托我去宋卡那边探探口风,一来二去,正好就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