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死之前的爱恋
她爬在他的前面,他仰起头可以看到她的身影,紧紧贴在冰壁上,即使穿着厚厚的登山服,倩影也是如此美丽。
——登山镐下,冰块碎裂,她从上面摔了下来,从许多登山队员的身边掠过。
只有他,拼命地伸手,抓住了她身上那根绳索,将她拖住,为此手掌骨折也绝不松开。
沉重的份量,让他的登山镐也承受不住,两个人一起下坠,摔落冰峰下的山谷。
也许不能称为山谷,只是一条大裂缝,两个人一起掉了下去。
身上拖拽的绳索挂在冰缝边缘,减缓了速度,让他们可以悬停在半空。
但这注定不能持久,为了不掉入无底深渊,两个人只能抱住对方的脖颈、上身,两腿后伸,蹬在冰缝峭壁上,这么相互支撑,苦苦求生。
上方传来了队友们的呼喊声,叫他们多等一会,等待他们赶来救援。
登山服破裂,寒冷侵入身体,苟鸣意识渐渐不清,趴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说着什么。
事后,他自己都记不起来了。
可是现在,寒冷冻结骨髓,侵入灵魂,一如当初垂死求生的过往。
他在刹那间想了起来!
那时,他紧紧搂住自己深爱女生的脖颈,在她耳边无意识地低语:
“哪怕为你死了,也是最好的归宿……”
而她在叫喊:“苟鸣,不要睡过去,要保持清醒,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最终还是陷入了昏迷,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拼命地向后蹬着峭壁,让僵直的身体支撑着她,就这样拼命保护着她,不让她坠入冰缝深渊。
直到队友赶来,将他们拉出冰缝,送入医院。
主席台上,恍惚间醒悟的苟鸣,艰难地抬起双眼,看着自己身边的女神。
“原来,她已经知道是我了吗?”
大屏幕上,流过的话语:
“即使为你而死,也是最好的归宿。
在这最后的时刻,我只想说,我爱你!”
他的唇边,露出一抹苦笑。
到了最后,还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努力隐藏的暗恋。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即将死去的明悟中,她明白了自己对她的感情,不会影响到他们未来的相处,
因为,
没有未来了。
苟鸣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最终让她知道了自己的情感,就在他死前的时刻。
也许,她眼看着自己死去,最后还是会在心中留下痕迹吧。
只可惜,自己并不是为她而死,而是被世界规则消灭,这是人生最后的遗憾。
在这样想着,他看到她脸上露出了惊慌恐惧的神色,甚至还带着痛苦绝望。
“是为了我吗?”他无力地笑着,身体渐渐软倒,双膝酸软,不能支撑。
就这样,跪在她的面前。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搀扶她,而她,也放开了他的双手。
——拿出了手机。
雪白柔美的手,颤抖地拨出一个号码,放在耳边,焦急地等待着对方的接通。
终于等到对方接了电话,她迫不及待地颤声呼唤:“澈,是你吗?
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事?
你上次说过的那些话,我很担心,现在好像真的应验了,你会不会也……”
泪光莹莹,却是为了别的男人在流泪。
苟鸣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她,心也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自己不顾一切地救过她的命,为此几乎搭上自己一条命。
就这样死在她的面前,她却像对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那样,根本不去多看一眼,只顾拼命打电话给同居男友,希望确认他的平安。
寒冷袭来,他的整个身体都被冻结,彻底湮灭了生机。
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她拿着手机,向情郎诉说对他的关切担心,脸颊边流过的晶莹泪珠,很美。
刁斯文取出了绿火石心。
绿火妖怪死前凝结出的石块外形的物品,拥有着奇异力量,似乎主要是针对灵魂的。
手碰触到它,眼前看到的东西,立即多了许多。
比方说,系草的灵魂啊,校草候选人的灵魂啊,导播的灵魂啊,英俊男生的灵魂啊,英俊男生的灵魂啊,另一个英俊男生的灵魂啊……
从主席台到整个操场,到处都有灵魂从身体里飘出去,被血月红光照射在身上,快速消散。
都是男生。
女生就算肝胆俱裂,一时也死不掉,只有被世界规则消灭的男生,才会这么快就被干掉。
刁斯文不让自己去看操场上的惨景,目光只是落在自己面前那个大男孩的身上。
他的身体已经冻结,表面闪烁着寒光。灵魂从体内抽离,飘在空中,呆呆地看着那个含泪打电话的美丽女神。
灵魂也在渐渐消散,幸好他的灵魂表面覆盖有一层寒冰,抵挡着血月光芒侵袭,不至于让灵魂立即消失。
但也抵挡不了多久了。
刁斯文将意志力沉入到绿色石心中,将里面禁锢的灵魂释放出来。
体大校草孙皓宇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惨景,对未来的明悟出现在他的眼中,以临死前觉醒的很微弱的预测类异能,立即明白了事件的始末。
——眼神中充满了欣慰。
说起来,能看到这么多别的学校的男生死去,心里舒服多了。
不说两个大学的关系,就是看到有人比自己还倒霉,那对人(鬼?)的安慰比几车安慰人的话效力还要大。
刁斯文的一句话将他拽回了现实生活:
“对不起,我要帮我的朋友,保住他的灵魂不至于消散。”
孙皓宇一个激灵!
瞬间就明白了刁斯文的意思,麻木的双眼开始出现各种情绪。
他想要哭泣哀求,想要愤怒大骂,想要威胁恐吓……
可是看到刁斯文的眼神,立即明白,怎么说都不会有用。
旁边飘浮的那个灵魂,是他的朋友;而自己跟他有什么交情,就凭刚才带人去抽他的交情吗?
至于威胁恐吓,那就更可笑了。一个快要消散的灵魂,还想学鬼吓人?灵魂又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拿家世来压制,说要收拾他的家人?那也得能联系到自己家人才行啊!
最终他还是平静地接受了事实,嘴唇蠕动,终于勉强能够发声:
“如果有下一次,我一定要和你搞好关系,跟你说……
“土豪,交个朋友吧?”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灵魂就像落入热水的雪糕,在血月光芒下迅速融化,消散,一点都没有留下。
刁斯文默然无语。
孙皓宇还不知道,当刁斯文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看到他在自己死党刘易斯的心上人身上纵横驰骋、肆意侵入她身体剧剧爽时,自己已经不能和他做朋友了。
刘易斯爱了那么久的女孩,被他随意糟蹋,还想让自己跟他做朋友,凭什么?就凭他请自己看了一场动作戏,还没收钱是吗?
绿火石心只能收纳一个灵魂,刁斯文将它递到苟鸣身前,嗖的一声,将他的灵魂吸入到石心里面。
他在里面沉沉地睡着,就像是希望睡眠能让他忘记所有心碎的往事。
刁斯文试着和他沟通,还是不能有任何收获,就像刚才孙皓宇留在石心中时一样。
绿火石心的用法,可以慢慢再摸索,现在能保留住苟鸣的灵魂,刁斯文已经很欣慰了。
举目四顾,看着整个操场上如同地狱般的惨景,刁斯文无言可说。
面对强大的世界规则变化,他毫无反抗之力,也不可能救出被世界规则针对的帅男,哪怕那些人都是他的同学、校友。
他看到隔壁班男生死在主席台下,手中还拿着白冰莹的照片,看来是她的仰慕者。
他看到自己同班的班草——实际上没有人这么称呼他,但都知道他长得帅,又低调害羞,跟人说话都要脸红。
可就是这么一个与人无害的少年,也倒在操场上面,紧闭双眼,任由无数恐惧哭嚎的学生从他尸体上面踩过。
还有那个向他扔鸡蛋的口罩男,也吓得瘫倒在地,被更多的学生踩在他身上,疼得满地打滚,很没面子地哭泣嚎叫,哀求着那些踩踏者的怜悯。
刁斯文收回目光,冷漠地,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拉起身边正在跪地疯狂尖叫着的姚晨,给她一个耳光,把她从恐惧中打醒,告诉她:“班草死了,记得组织同学悼念他。”
然后走开,跨过一个男生的尸体,把一个瘫倒在地上哭泣的女孩拉起来,抱到姚晨身边,让她们依偎在一起颤抖。
顺手把尸体也搬走,放到主席台边,准备让人收尸时能方便一些。
新闻系毕业的学姐,漂亮的女主持人在台上颤抖地缩成一团,刁斯文把她窈窕柔美的身体抱起来,塞到区颖怀里,顺手抢了她的麦克风,塞给区颖:
他这么简短地说着,转身离开,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一个个青春美丽的校花候选人被他抱起来,放到没有血迹的位置,让她们挤在一起取暖。她们都被吓瘫了,浑身发抖,根本不能直立行走,就像史前的猴子一样。
一双双含泪的美眸注视着他,她们没有想到,在最绝望的恐怖时刻,竟然是这个被她们拒绝、嘲笑过的普通男生,将她们抱起,带着她们脱离无边的悲痛恐惧,让她们可以互相抱成一团发抖,感受到这个世界给予她们的最后的一点安全感。
那双看上去并不十分有力的臂膀,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的温暖……
主席台边缘处的尸体渐渐增多,一具具并排摆在那里,那画面极为惨烈哀痛。
当刁斯文忙碌的时候,区颖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她终于发挥出组织能力,指挥现场的老师、学生和工作人员救灾。
在她温柔声音的抚慰下,惊恐的人群终于渐渐安静,开始有人麻木地按照她的命令,去安抚同伴,救治被踩倒的伤员,在操场上缩成一个个小团体,努力远离那些惨死的男生尸体。
一片混乱之中,许多人还在直播,甚至有人直播到死。
整个世界,无数人的目光都盯在这个学校的操场,和主席台上。
收看直播的不仅是青年人,也有一些追逐潮流的学生家长。当他们在屏幕上认出了自己孩子的尸体,就有人在墙上碰头出血,晕死当场。
在所有的直播画面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拿着话筒大声组织救灾的女生区颖,以及主席台上默默地搬动着校草们尸体的刁斯文。
残存的校花渐渐被他收拢成一团,组成一个巨大的团体,向外界散发着柔弱美丽的气息,惹人怜爱。
当他走到主席台角落,抱起最后一个校花候选人的时候,她已经紧紧地蜷成一团,呆呆地望着满地血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堪回首的恐怖夜晚。
感受到刁斯文抱起她的温暖怀抱,白冰莹突然爆发开来,拼命地搂紧他的脖颈,雪白整齐的牙齿紧紧咬住他的肩膀,让她滚烫的泪水与鲜血一同流了下来。
叭!
刁斯文照她充满弹性的翘臀狠狠抽了一记,抖手一甩,将她远远地扔到姚晨的怀里,轻轻落下,只是让她们滚成一团,居然谁都没有受伤。
干完了这一切,回头看看主席台,死的排成一列,活的归成一堆,整整齐齐对乱七八糟,事情总算干完了。
再看台下,幸存者们已经开始组织起来,自我施救。虽然死掉的人不可能再活过来,但至少没有再向更糟的方向发展。
天空中,乌云飘过,遮挡住了血色明月,而月光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透过浮云的间隙,一缕月光洒下,照射在主席台上。
在高台最深的位置,一对巨大的宝座,静静矗立。
那是前校草导播留下的最后贡献。他说服校领导,花费资金,制造出这么大的一对宝座,以及精美华丽的花冠,准备在选举出校花校草之后,请这一王一后坐上宝座,戴上花冠,以最震撼人心的姿态,君临校园。
但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有心情去选举校花校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