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也不与她辩，只撒娇道：“妹妹我好不容易想收个徒弟日后给我养老送终，不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给点好处，日后她拿什么来孝顺我啊？

慧姐，你就帮帮我吧，反正那簿子在你手里，三年跟三天有差吗？不过就添几个比划而已嘛。慧姐~”

清慧斜瞪她一眼嗔道：“行行行，都依你，都依你。只要你别再为你的宝贝徒弟诋毁我们暗卫营就好了，也不知道你从哪里修来的性子，这么护短。”

这一举动又引来了清慧的不满，直到无忧好言好语劝了好久，说自己既然准备出山，日后来麻烦的事还多着，相聚不急于一时，才算罢了。

无忧从清慧处出来时，夜训已接近尾声，月亮也已上中天。

她看着那月亮，一腔无忧猛地被酸涩取代，她一口将临走前清慧送的那一小瓶梅花雪酿灌下，望着月亮苦笑道：“我这么做，你可喜欢？”

同一片月光照耀下的京城太傅府，一少女正沐在月光下捧书而读，不时地勾勾画画，旁边悬着一颗夜明珠，与月光融在一起，将室内照的分外明亮。

她忽地抬头看向月亮，心有似有所感，提笔便写下了“挥手驱落日，恭迎满月来。嫦娥应邀我，一夜游瑶台”之句，待细看时，却发现文律不通，只做一笑便罢。

“老爷。”门外传来侍女们的参拜声，单江疑忙将那张纸夹在书里，将书本合上，便见那书封上烫金“女诫”二字，是为戒律之书。

单江疑出门参拜，看着面前那身体依旧健硕的老人，微笑行礼问道：“爷爷可是刚从宫里回来？来找孙儿有何事吩咐？”

老人呵呵笑道：“是刚回来，不过是路上遇到几个老友一起去喝了一杯，宫中此时早已宵禁，那还能行走呢？”

老人拍拍单江疑的肩膀，携着她在月下行走，看着经寒不凋的翠竹与冬青，想着马上就要开放的白梅红梅，总是别有一番情调在的。

他说：“宫里的皇后娘娘很是赏识你，说你德才兼备、又懂礼数，特地央了皇上与我说，想让你进宫与十三公主做个伴读。年后你便陪着公主去女学里学习一番。”

单江疑温婉笑道：“爷爷教我的东西我都没有完全掌握呢，还去什么女学？难道女学里的女傅能有爷爷教的好？”

老人哈哈笑道：“这是完全不能比的。你自幼好学，学的却是男儿们的精功伟略，未免对你日后的发展不利。爷爷即便再有学问，终究是个男人，没有女孩们的细巧心思，也教不了你日后如何相夫教子，这岂不是对你太不公了？”

单江疑笑道：“那孙儿日后便不去相夫教子，学着男儿一起去打天下如何？”

老人皱眉，忙喝道：“打嘴！你当什么话都能说得？还好这是在家里。若是在外面，你还是这样不知礼数，皇后娘娘那里我干脆回绝了就是。你还哪里像个有德行的样子？”

单江疑低头掩了自己眸中的嘲讽，口中称是。人前低了人一头，人后还不知怎样风流。

单老儿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不甘，叹口气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陛下老了，爷爷也老了，这个家马上就要交给你的父亲。

你父亲又是个不争气的，只懂花天酒地，也生不出个儿子来。我们单家的希望，可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你自幼好学，到如今也算是知书达理，京城里没几个能与你相比的。你是注定要入那深宫，与红墙绿苑相伴······”

单老儿忽地顿住了，挥手屏退了左右，方才对单江疑说道：“我并不觉得太子会登基，相反，六皇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六皇子向来与十三公主交好，你此番若是能讨得十三公主欢心，日后有十三公主为你说好话，你入主中宫的可能性也会大一些。”

单江疑闻言，皱了眉头道：“爷爷，太子殿下是您的学生，您为何如此不看好他？要知道，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把您当太子一党的。”

单老儿说道：“正是因为他是我的学生，我才更加了解他。太子虽有雄才大略，但太过儿女情长，为一女子宁舍天下，实在不是帝王之才。”

单江疑更加疑惑，问道：“那六皇子呢？京中谁不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流连风月之地几日几夜都不带归的，这还不算儿女情长吗？”

单老儿摇头道：“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有一句话叫‘有情还似无情’。六皇子年纪小，比不得太子势力大，只能把自己隐藏起来，转移敌人注意。你说的那风月之地只怕也是六皇子暗地里经营的产业，谁知他过去不是为了打探消息呢？”

单江疑差点笑出声，却忍住了，只道：“爷爷，你说你不居朝堂的人都能看得透，太子他会不知道吗？”

单老儿沉吟良久，摇头道：“不一定，太子近些年来意志消沉。我可以看得出，皇上已有废黜之意，他却迟迟未有上进。只怕十年前的那个太子，已经不会回来了。”

单江疑默然，后又道：“所以爷爷，是想让我嫁给六皇子，然后扶持他上位？”

单老儿颔首道：“是有此意。”

待看到垂首不语的孙女儿时，又劝道：“你也不想嫁给太子——一个年纪堪比你父亲的男人吧。”

良久，单江疑方才深吸一口气，做拱手礼拜道：“孙儿，谨遵祖命。”

单老儿满意离去，夜风渐起，吹乱了女孩尚未行笄礼的散发，也摇动着身后那大片的翠竹。

单江疑冷漠凝视着祖父的背影、摇曳的竹影以及自己在风中吹散的头发，心中默念：

月下竹影莫惶惶，同病相怜有红妆。

都道百世柔如柳，谁言不能挺如杨？

“姑娘，太晚了，咱们该回去了。”一小丫头走上来唤道。

“霁儿！”单江疑看着前来服侍的小丫头，缓缓问道：“你说何时才能云消雨霁，出现彩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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